她问道:“你是老师?”
“嗯,不像?”
乔勉抬了抬眼皮,说:“那个徐老师,比较像。”
程何钧笑了出来。
“中学还是小学。”
“大学。”
“……”
之后她没有开口,直到炒饭上桌,她抽出筷筒里的筷子边擦边说:“像教体育的。”
程何钧一愣,这是乔勉第一次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和他说话。
他清了清嗓子:“我是教……”
“两位的炒饭来了,慢用啊。”老板在这时候端着两个大碗走过来,手臂左右一挡将二人视线彻底隔开。
乔勉把自己那份挪到眼前:“教什么?”
“猜猜看。”程何钧用勺子往嘴里送了一口,抬眼看着她。
乔勉的脸色瞬间冷下来,她很讨厌这类话,也许别人想从中了解她的想法,但于她而言只是不怀好意的捉弄,猜中和猜错都在对方的预计中,甚至猜错更多,总之是带着评判者的姿态去观察一个人,并不对等,也没有意义可言。
于是这个话题没再继续。
乔勉吃的不多,这家馆子分量实在,她大概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继续看窗外,等他吃完。
狭窄的街道上没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连景色也称不上。或许是职业本能,程何钧很好奇,好奇她在想什么,试图从她身上一探究竟,但她不是水里的一尾鱼,无法在分析、观察后轻易得出结论。
结账时,乔勉坚持AA,预料之内的事,所以程何钧没有强求。
打开饭馆的移门,两人同时抬头看了眼,天色黑压压的,像被周围陈旧、灰暗的老房浸染,夏季雷雨的征兆。
程何钧很自觉地掏出手机说:“打车吧,我送你。”
“不用麻烦了。”
“顺路,老地方放你下来。”他低着头,像是没听见她的拒绝。
程何钧按键的速度很快,车也到的也很快,刚坐下他就对司机说:“去金悦华庭。”
车平稳而快速地穿梭在工作日人烟稀少的道路上,这个司机不如上次的安静,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客人闲聊着,只有程何钧偶尔接几句无关紧要的话,乔勉依然看着窗外,低沉的天空,摇晃的枝叶。
程何钧习惯了她的沉默甚至是冷漠,就像暴雨降临前的海面,风平浪静,悄无声息。
他突然很想抽根烟。
周围已暗得如同黑夜,必须打开大灯才能前行。车子驶入临近道路时,天际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酝酿已久的暴雨瓢泼而下,用力冲刷着整个城市。程何钧看到她的眉心轻轻皱了皱。
“又下雨了。”他垂眸看着脚下的地垫。
乔勉没说话,从包里拿出一把雨伞,目的地快到了,她在等着。
车顶一直响着雨点敲击的细碎声,杂乱无章了一阵,随后在突然之间骤然放大,震耳欲聋,像无数颗塑料珠子掉在地上。她看了眼计价器,下车撑伞,反手关上了车门,却发现司机多开了50米,停在金悦华庭与旁边小区相隔的一条小巷口。
她没有回头,鞋跟踏上了人行道,只一步,车门再次打开,她的手腕在骤雨中被牢牢攥住,雨伞掉在地上,程何钧冲下车任由轮胎溅起的雨水打湿裤脚。
“乔勉。”
这次,她听得清清楚楚。
巷子里有处无人看顾的待租店面,蓝灰的卷帘门紧闭,只剩残缺的雨棚挂在店招下。
他们站在门前躲雨几乎浑身湿透,棚顶是隆隆的雨声,水柱沿棚角倾斜而下。
乔勉的湿发垂在额边,她的衬衣湿了,鞋子也湿了,就像上次暴雨时那样狼狈,但已经无所谓了。
平静的海面掀起波涛,晃动船身,敲打船舷。她像海,和海的每一面。
程何钧站在她身旁,声音低沉:“我教的是水生生物。”
“什么?”雨很大,她没有听清,转头认真看着他。
他换了句话,一句更重要的话:“我们现在算认识了吗?”
乔勉盯着他漆黑的双眸沉默了几秒,她的妆被冲散了,清淡的眉眼漾出一丝笑。
这抹笑容有些许轻快,还有几分讥讽:“你故意的。”
“对。”他大明大方地承认。
白色的衬衣贴在肌肤上,隐隐约约透出了内衣的肩带,线条之下是她微微起伏的胸口,他抿着嘴唇不去看她。
乔勉反而走近一步,把垂下的发丝夹到耳后,抬头直视他,半晌,她笑道:“你好阴险。”
程何钧一愣,随即也笑了,“嗯”一声,竟答应了下来。
闷雷还在头顶滚动,她的湿发在低头就能触碰的地方,香水味所剩无几,混杂着夏雨的气息,滋长蔓延,夹杂着酸涩的孤寂、焦躁,还有……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