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行吧,你是大爷。”
两人酒杯听哐一碰,各自闷头喝个干净,而后一杯接着一杯。
酒精有种奇怪的影响力,它并不能让人忘了痛苦,也不常呈现期盼的美好,但醉后的世界往往会把人推到问题跟前,直面、发泄甚至粗暴解决。
喝酒的人大约也是出于这个目的,因为勇于面对比逃避的滋味更好、更坦荡。
程何钧从沙发上醒过来的时候,已过了零点,他睡了会儿稍稍清醒了些。包间里,有的已经睡着,有两三个老师还在继续欢唱,赵达则拉着一位同事就工作问题侃侃而谈,见程何钧醒了,便立马换了个话题。
潘昊诚不太能喝酒,即使当了老板也没把量给练出来,枕着他的肩睡得七荤八素。程何钧坐直了些,潘昊诚忽然眉头一紧,往前倒了倒,闭着眼紧紧抓他手臂。
程何钧马上把他提了起来:“你忍一下,去洗手间!”
“忍……不住了……”
程何钧几乎是拎着他跑到的洗手间,潘昊诚一进去就抱着马桶吐个不停,边吐边哭,边哭边絮叨。
程何钧已经清醒过来,拍着他的背听他胡言乱语。
午夜时分,这座城市仿佛还在连轴转,高歌、碰杯、哭泣,在外面一排排蜂巢般密布的包间里上演,能直白表达情感的人是幸运的。
嘈杂的欢呼和眼泪中,夹杂了一丝不寻常的愤怒,有人在不远处争吵不休,时断时续,被喧闹盖过又重新回来。程何钧开始注意外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
吵闹渐渐逼近,从走廊尽头蔓延过来,从两三个人到六七个人队伍越来越庞大,一个声音盖过所有争执,高声威吓道:“孟益,你他妈有事冲我来,动我妹妹算什么本事!”
“恒哥,恒哥你冷静点!”
“我冷静个屁!”
一个从容的声音打断了对话:“去办公室,这里还有客人。”
那群人哄闹着从洗手间走过,程何钧不由向外撇了一眼。
人群退至走廊尽头,一声响亮的关门声彻底隔绝了内外。
包间门被推开,程何钧提着烂醉的潘昊诚走到沙发边,对赵达说:“赵老师,你帮忙看着他,我有点不舒服,去外面透透气。”
“哦好,你去吧。”
他没等赵达把话说完就退出了包间,大步走到那条走廊的尽头,从外面已经完全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刚才,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乔恒,听到了他的话。
程何钧的手放在门把上,慢慢向右转动。
屋里被一个不速之客闯入,瞬间静了一下。
这间办公室不大,两三个高矮不一的文件柜,一张桌子,几个椅子,桌上还放着几瓶没开过的啤酒。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当先对程何钧说:“不好意思,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里是本店的办公室。”
“姓程的?”乔恒反应过来,上前拉了他一下,“乔勉都和你说了?”
“说什么?她怎么了?”
“怎么了?”乔恒冷笑一声,抬手直指孟益,“怎么了,你问他把乔勉怎么了!”
孟益笑了笑,不紧不慢地坐到椅子上:“乔恒,我都不知道你有个妹妹。”
“放什么屁!除了你们那群人还有谁会对我家里人下手。”
孟益整了整袖口,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谁知道你在外面结了什么仇。”
“呵!”乔恒气极反笑,从鼻腔里哼了声,拉开凳子也坐了下来,“孟经理,麻烦把你手下那些人全叫来。”
孟益:“都在工作呢。”
乔tຊ恒两条腿交叠着往桌子上一搁,扬了扬下巴问道:“今天晚上,你们那摊子人里少了四个吧?去哪儿了啊,说来听听。”
孟益眉心一蹙,随即笑了笑:“小杨总那里有点事。”
“好大的排场啊,杨老板让他来帮忙的,怎么一下抽走四个人,自己老子的话都不听了?”
孟益嘴角抽了抽:“这种话还是不要传出去比较好。”
“只要你不传,就没人知道。”乔恒朝背后招了招手,“小峰,给他们打电话,问人在哪儿。”
“好!”
孟益似是忍不住了,从座位上豁然站起,还没开口乔恒就立马抢白道:“你紧张什么,做贼心虚了?”
孟益扯着嘴角干笑:“我有什么好紧张的,只不过你现在一个个问过去,小杨总势必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以后你在杨家的产业下会很难混的。”
乔恒不说话,人却也站了起来,慢慢走近两步眯眼看向他,一字一顿地说:“小峰,打。”
话音刚落,门被重重踢开:“不用打了,人都在我这儿呢。”
杂乱的脚步声挤进本就不宽敞的室内,小杨总身后正跟着那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