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着明黄色床帏的龙榻上,躺着一个清瘦老人,泰和帝如今瘦得只剩下一副骨架,空洞的双眼同蜡黄泛黑的面色都十分骇人。
跟在皇后身边的嬷嬷吓了一跳,叶思蓉却是上前伸出手指放在了他鼻下,见他还有些鼻息,便出声道:“圣上向来待瑖儿不薄,如今不知可否再疼瑖儿一次?”
拿出手中准备好的圣旨,皇后掀开盖在泰和帝身上的被子,递给他一只狼毫笔。
汪淮站在皇帝寝宫前,耳边是愉妃凄惨嚎叫,玄岭在一旁吓得瑟瑟发抖。
谢瑖见他便感到厌恶,让人把玄岭带下去处置。
二人站在寝宫外,一左一右竟成对峙之态。
汪淮淡然出声:“殿下不如进去看看。”
谢瑖闻言微微抿唇,他方才就想同皇后一起进去,可见汪淮站在外头,心中一时竟是戒备起来,如今见汪淮开口,便顺势道:“劳烦汪督公。”
让汪淮守在这寝宫外后,谢瑖刚进到泰和帝寝殿,便看见她母妃正狰狞着拉扯泰和帝,地上是散落在一旁的圣旨。
谢瑖捡起,看着上头的文字,狠狠皱起了眉。
第211章 第210章小衣
手中拿着那圣旨,谢瑖质问皇后:“母后这是何意?”
明知他不想娶那不过十岁出头的叶家表妹,为何还要逼迫他父皇下旨?
看着泰和帝如今的模样,谢瑖心中微痛。
上前扶起泰和帝,谢瑖忍着难受把他好好安置在床上,看着他那混浊双眼,心头怒火渐渐而起。
谢瑖强忍着脾气没有理会皇后。
叶思蓉见状也颇有不满,她挥退身边下人,只余自己同谢瑖还有一个几乎不省人事的泰和帝在。
“母妃也是为了你好,叶家行事……”
谢瑖张口打断皇后:“父皇已为我赐下婚约,太子妃人选乃荆州岳氏嫡女岳汝婷,母妃莫要白费力气了。”
他还未登基,他母后便想要通过这等方式巩固叶家地位,实在是有些过分。叶家已十分煊赫,并不需要再出一位皇后。
谢瑖盯着叶思蓉略显狼狈的双眼,沉声问道:“这可是外祖的意思?”
叶思蓉闻言惊诧地看向谢瑖,见谢瑖眸中完全没有寻常少年那般天真同稚嫩,相反他眼中俱是打量同权衡。他在衡量叶家的地位,和叶家此举的深意。
她的孩子,已对叶家生了嫌隙。
他眼中看待叶家的目光不再是往日的信任同依赖,而是一种审视,仿似叶家是那专权的外戚。
他竟是生了防备之心。
叶思蓉捏紧双拳,画着丹蔻的手指狠狠掐在掌心,痛意让她有几分清醒。再抬头看向谢瑖的时候,她已不再用看待孩子的目光。
眼前这人不再是她的孩子,而是未来的君主。
“你外祖并不知情,是我想着你同甄儿一起长大,为娘不想看你来日孤家寡人……”
见谢瑖面上隐有不耐,叶思蓉又转话锋:“毕竟是你嫡妻,你若不愿,便罢了。”
看了一眼谢瑖后,叶思蓉把之前地上的圣旨递给谢瑖,挺直脊背走出了泰和帝寝宫。
谢瑖看着皇后拖在地上的常服衣摆,上头用金线绣着凤与凰,默默转身。怪道世人都称帝王为孤家寡人,他还未坐上那大位,便先同母后离了心。
世人俱有贪念,他有,他的母后也有,便是他的母后没想过染手朝政,也不能说明叶家没有那个心思。如若不然,又何苦送一个堪堪十岁的姑娘进宫。
上前坐在泰和帝床榻前,谢瑖看着他那面容,第一次流下了泪。
他的父皇倒下了,日后只怕再无人亲手把着自己,一步一步地教他如何走了。
泰和帝放在被子下的手微微抽动,谢瑖急忙握住,他红着眼看向泰和帝,焦急问道:“父皇可是有什么要交代孩儿?”
只见泰和帝微微张口:“择……日完……婚。”
谢瑖忍住心中悲痛点头。
他派去荆州查探岳氏女的人已经回京,岳汝婷果真如传说那般娉婷秀雅,温婉贤淑,且她才情具备堪当国母。
“去荆州下旨吧。”
他知道泰和帝怕拖得久了,自己驾崩,届时容易生变。
谢瑖自己也恐夜长梦多,他没有时间细细打探了,岳家家风不错,但愿这岳氏嫡女能替他分忧。
汪淮得知谢瑖终是定下岳氏女为太子妃后,不由冷笑一声。
谢瑖虽然天资聪颖,可毕竟年岁小了些,有些时候纵使他再聪慧,也不会想到人心欲望有多可怕。
烧掉手中的密折,汪淮看着那折子化为灰烬后,才转身向他同锦葵的寝院走去。
锦葵正在屋中缝着小衣,见汪淮进来颇为羞涩地把手中布料卷成一团,丢在针线钵最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