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没有直说琴酒也知道他指的是谁,对于这个问题,银发男人认真地思索了一番,才给出答案。
“胆大包天,”他平静而笃定地说,“很适合现在的组织。”
他既没有谈论对方的智商和能力,也没有评价道德和手段,至于这段时间里工藤新一和组织成员的往来,以及他诡异的事故体质,就更是完全没出现在琴酒脑子里,这位组织的头号杀手只给出了短短一句话的评价,关于那位首领预备役的性格。
以他和工藤新一短暂的接触来说,那个高中生确实称得上是胆大包天,作为一个普通的平民,对上组织这种庞然大物,既不退缩也不求助,就带着一腔热血往里闯——说是没心没肺也不为过了。
“哦,那很好。”乌丸莲耶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我就知道他可以的。”
想要接手乌丸莲耶死去之后的组织,让它平稳地降落,其余的质量当然也很重要,但胆量——初生牛犊的热血,横扫一切的自信,永不退缩的坚定——才是最为关键的部分,只有拥有这样的质量,在看到组织那沉疴遍布,百孔千疮的现状时,才不会被吓退,也唯有这样胆大包天的人,才敢于在接手这一切之后,有信心把它拖上正轨,或是沉入水底。
这让乌丸莲耶感到放心,琴酒确实很理解他的想法,所以才会把那个“毕业考”设计成这样,只有不断地往对方身上加压,才能激发出那孩子的潜力,让他从一块璞玉,变成足以支撑起这座坍塌大厦的栋梁。
至于对方究竟能做到怎么样……就不是他一个将死之人要考虑的事情了。
短暂的沉默,又或者说是休息,之后,乌丸莲耶缓声继续道:“我听Vermouth说,你骗她去见Sherry?”
“您认为我能骗得了她吗?”琴酒轻笑,“她只是需要一个契机。”
他当然知道贝尔摩德来对boss “告状”过,但这无疑是好的现象,证明对方已经接受了在研究所的生活,也许不久之后她就能恢复正常,或者即便不能,也可以活得更好一些。
“确实,”乌丸莲耶也笑了,语气中带着感叹,“莎朗对自己太残忍了,她本就应该拥有更多的机会……”
“她可能会说,”琴酒温和地说,“这是学您的。”
乌丸莲耶很轻地笑出声来,然后小心翼翼地停下,缓缓地喘息片刻,琴酒拿起一旁的呼吸设备,老人微微摇头,表示不需要。
“我不喜欢这种机器。”他有些任性地说。
这不是一模一样吗。琴酒无奈地想,将手上的东西放下,继续专注地观察老人的状态。
乌丸莲耶的呼吸慢慢地回复了,他开口道:“她和我可不一样,组织对她而言,更多的是束缚……但这世界上让她留恋的东西还有很多。”
所以贝尔摩德根本不可能坦然地面对自己的死亡,就算那是她一直以来都知道的事情,就算她在活着的时候也时刻忍受着痛苦,莎朗·温亚德不是童话里的人鱼,她从不追求爱情,也不向往永恒的灵魂,她只是困在不断腐朽的躯壳中,爱着这个鲜活的世界。
而乌丸莲耶从来不爱这个世界。
“所以她应该活下去,”乌丸莲耶平和地说,“而我应该得到安眠。”
“您会的,”琴酒的眸光平稳极了,“您做得已经够多了。”
他如此努力如此痛苦地让自己活下去,也不过是为了让组织对世界的伤害小一点。
乌丸莲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安心的笑,他再度像是休憩般地沉默片刻,然后缓缓说道: “这具身体,就像之前那些一样,也烧了吧,之后……最好是像之前一样洒进海里。”
乌丸莲耶“死”过两次,他甚至曾经亲手将自己的骨灰洒进大海中,如今安排起后事来可以说是很熟练,他倒是不担心自己死后的事情,就算会有不少人对这具身体感兴趣,但有琴酒在,总不至于落到其他人手上。
“好的,先生。”琴酒点头。
“你也很熟练了,是不是?”乌丸莲耶轻笑,“但这一次可不是演习了,事情会比之前麻烦得多,我还没能给aptx4869找到出路,组织的培训也根本没法停下来,还有Rum和Whisky……”
“这都不是您需要操心的事情了。”琴酒说。
boss的话语停住,他缓缓点头,像是对此很信服,然后老人转头向琴酒,他浑浊的双眼对上那双镇定的眸子,一瞬间有些出神。
老人缓缓地转过头,没有再去看床边的人,他有些出神地望着面前的虚空,声音飘忽:“我曾经想过……要是能看到你为我落泪就好了。”
这十几年来,他一直在死亡的边界在线挣扎,一时生一时死,就连自己都变得麻木,当然更不能强求本就对生死很不敏感的琴酒,可是他仍然会这么想,有一部分是因为,他希望“自己的死”这样的刺激足够强大,能激发出琴酒更深的情感,但他同样得承认,或许也有一部分是因为,他渴望着从自己认可的同伴那里得到一些感情上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