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有点儿害怕,害怕推门进去看见宋持风躺在病床上展现出她从未见过的脆弱的一面。
在这一刻,她对那晚自己挂断电话的后悔与愧疚几乎到达顶峰。宋持风当时被捅了一刀,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本来已经睡着,还被她一个电话给吵醒了。这也就算了,她还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把电话给挂断了,让他被吵醒这件事儿变得毫无意义。
“他再怎么不普通,也只是一个人而已。”林诗筠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宁馥的脑海中,而宋持风的受伤让宁馥更加清晰地意识到这一点。宋持风也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没办法预判所有的无常,就像是他不会知道下车之后会面临危险,看似友善的男人会突然变脸袭击。宋持风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会受伤,会流血,会疼,也会难过。
“小姐,让一让,这里是医院,不要站在走廊正中间好吗?”几个推着移动病床的护士有些不耐烦的声音打断了宁馥的思绪。宁馥连忙道着歉往前走了两步,还没来得及再踌躇片刻,面前病房的门就被从里面打开。
宋持风本来在开门的前一秒还想着要稍微调侃宁馥一句,譬如:“宁小姐怎么来了却站在走廊上发呆?”但当他真的见到她的时候,所有的语言都如同被水浇熄的火,一瞬间只剩下一缕青烟堵在喉咙口。
“宋持风……”宁馥终于见到宋持风了。他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种病弱的状态,甚至看起来与之前的状态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他穿着白底蓝条的病号服,好像由于心理作用,在她看来他的脸色显得有一点儿苍白。
她的目光并没有在他的脸上多停留,而是直接落到他的腹部的位置。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情况,便听男人轻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对她说:“你怎么瘦了这么多?”
宋持风轻轻地握住她的手腕,牵着她进入病房,又用另一只手合上房门:“宁馥,你要是这样,我以后不敢让你一个人去外地巡演了。你好像完全不会照顾自己。”
两个人的角色好像从见面后她踏进病房的那一刻起就互换了。宁馥如果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宋持风身上那白底蓝条的病号服,恐怕会以为住院的那个人是自己。
“我……带我爸妈去了一趟庐山,走了很多的路,爬了很多的楼梯。”而她竟然也真的下意识地开始解释自己变瘦的原因,“然后景点的菜贵还不好吃,就……”
自己说这个干吗?宁馥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些话放在当下,放到宋持风受伤的情况面前确实太无足轻重,便顿了顿,话锋一转:“受伤的事情,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你的电话挂得太快了,”男人的语气里好似有几分无奈,“我没来得及说。”
他一句话就轻轻地点到了宁馥的死穴。宁馥只觉得从脸颊到耳根一下升起灼人的热感,行动能力与发声功能都一下被封死,她只能乖乖地被宋持风带着走到床边,坐在他的身旁。
“不生气了好不好?”宋持风是真感觉现在这一刻如梦似幻,美好到让他甚至有点儿惧怕一会儿会迎来梦醒时分,睁眼又要面对向他汹涌袭来的孤独与黑暗。
他以食指轻轻地顶了顶宁馥的掌心,可这一刻自小姑娘的手上传来的好似无骨般的柔软触感,倒像是在无形之中佐证他并非身处于现实之中。他只能伸出手去抱她,试图用更加真实的触感来让自己安心:“宁馥,你一个人想了这么多天,现在是时候我们一起好好谈谈了。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直接跟我说。”
对于已经做过的事情,宋持风没有办法否认,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他的动机、行动的过程以及导致的结果都无比清晰地呈现出来,所以他最害怕的就是宁馥会从此怕他,从他的世界逃离之后再也不联系他。
虽然这一刻他好不容易把她抱在怀里,但他心里最好的打算也只是她怒气冲冲地向他质问:“你怎么可以这样做?!”因此,他在说出希望两个人好好谈谈这件事儿的时候,依旧保持着一种温和的低姿态。但他怀里的女孩儿听见他以商量的语气说出的话,第一反应依旧是沉默。
那种沉默,宋持风遇到过很多次。从第一次他向她发出暗示,到后来无数次面对他时她展现出的冷漠,这种沉默在她那里就是一种无声的抗拒与回避,于他而言则是拿着锋利的刀在他的身上慢慢地切割。
宋持风有些不安地拥紧了她,手指顺着她的发隙滑入长发中,却意料之外地感受到一片潮湿的汗气。现在的天气还不算冷,宁馥也只在短袖衬衫的外面套了一件较薄的长袖外套。那股汗气被她的长发锁住,根本散发不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