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龙文和鄢懋卿俱是一怔。
“……湖广巡抚?”
湖广巡抚,从二品大员,万万不是罗龙文鄢懋卿两个六七品小官可比的。何况,罗鄢二人俱是严家入京之后才跟随的,现在人家说人家爹认识严世蕃,他们也没法否认。
然而,二人原本计划将萧诗晴送到严家处,现在突然冒出一个拦路虎来,还说自己的家人就认识严世蕃,怎么看怎么过于巧合。
“你有什么证据?”
鄢懋卿上下打量那书生,走近他跟前问道。
书生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条花犀,展开在二人面前。
湖广巡抚的犀带!
罗龙文和鄢懋卿对望了一眼,神色阴晴不定。
“这条犀带是家父赠予在下的,在下如今进京寻找家妹,为避免引人耳目,是以不常佩戴,却一直留存在身上。”书生说道。
萧诗晴也愣住了,罗鄢二人让他拿出证据时,她确实替他捏了一把汗,但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罗龙文盯着他:“她即是巡抚大人的女儿,怎会独自在京城流落?”
书生语气不疾不徐,带了些歉意:“家妹自小患了头疾,脑子不好,学智也还停留在几年前。去年家父进京述职,小妹也一同跟去,没想到仆人一个没看好,跑丢了,找了一个月也没找到,只得作罢。我仍不死心,趁着在京城学习的时间四处寻中,今天终于找到了她。”
年轻书生镇定自若,大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架势,只听他顿了顿又道:“毕竟是巡抚家的千金,家妹得了这样的病又一个人流落在外面,实在丢了巡抚家的脸面。所以,我也才扮成这副模样进京,为得是不想张扬出去。”
罗龙文和鄢懋卿这下终于哑口不言。
其实,即使那书生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他们也还是半信半疑。但这书生是不是湖广巡抚的公子并不重要,是不是萧诗晴的哥哥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那条犀带,以及,他决定帮她。
他既然能拿出犀带,虽然不一定表明他与顾璘就是亲父子,但至少能表明他与顾璘的关系非同寻常。
况且顾璘也算是严家的老朋友了,罗鄢二人万一真的把人家的女儿送给了严家,惹了巡抚大人,说不定严世蕃那边也不会高兴。
见罗鄢二人说不出话,那书生跟他们抱了抱拳,道:“放心,对于今天的事情,我绝不会告诉家父,也请二位大人莫再提起此事。我们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都给对方一个面子。”
“……如此,是我等的不是了。”
终于,罗龙文率先抱拳回礼道。
“还请公子代我们向巡抚大人问好。”
鄢懋卿也道。
书生满面微笑:“一定。”
看着马车渐渐走远,萧诗晴长长舒了口气,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这才站起来。
“谢谢。”
她好奇地问那书生:“你爹真是湖广巡抚?”
“不是。”他笑着摇摇头,“其实我只是顾大人的学生,来进京赶考的。”
萧诗晴恍然地看着他,赞叹于他的临危不乱,又对他再次道谢。
说罢,便转身打算离去。
“慢着。”
只听那书生却叫住了她,不咸不淡地道:“你撞碎了我的墨具,是否应该赔给我银子?”
刚才萧诗晴情急之下拽住他,他原本抱在怀中的墨具全都摔在了地上。
萧诗晴慢慢又转回了身,自己身上唯一值钱的玉佩已经被那个冯保抢走了,她身上是一个铜板都没有。
“怎么?”
见萧诗晴不说话,那书生似看穿了她的心思。
萧诗晴道:“其实……我是一个人从外地来的,身上实在没有钱……”
见对方脸色变了,萧诗晴尴尬地打住了话头。
书生上下打量着她,看这少女的样子,确实不像是城里的正常百姓,要不也不会被罗龙文那些人就这么拐走。
“你没有家人?”
他突然问道。
萧诗晴被问得一愣,对方敏锐地击中了要害,她心中忍不住一酸,抿了抿唇,点点头。
书生看她半晌,忽然只淡淡地说了两个字:
“走吧。”
“去哪儿?”她不解。
“我在外城一家驿馆里租了间房,那里还算便宜。你可以随我一同住进那里,我身上也还有些银子,若是为你垫付,可以凑合个三五日。”
书生说道。
萧诗晴抬头看他,他语气依然清清淡淡的,那清亮目光波澜不惊,深邃幽黑,却遮不住眼底的和善。
她一怔,对方却已经走远了。
“我一定会还你钱的。”萧诗晴追上他的脚步承诺。
“不急。”
他浅笑着点了点头。
书生的决定是先去买墨,萧诗晴跟着他走在大街上,在一家铺子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