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看她的眼神似含着千思万绪,又带些许玩味,半晌,轻飘飘地开口了。
“我问你,你就会说么?”
萧诗晴猛地一怔。是啊,这么简单的问题她却都没想过。
是啊,她是万万不会说的,就算说了,也不过是骗他的。
从那时她就懂了,他把她召进宫来的目的,不禁在于平衡严党与清流的关系,平衡严嵩和严世蕃的关系,更在于他自己。
从那以后,她也懂得了他的心意。
从那以后,萧诗晴再没有主动与嘉靖说过话,直到几天后,朝中议论纷纷。据说嘉靖提拔赵文华任工部尚书,任命仪式后,赵文华献给了嘉靖百花仙酒,并且说,严阁老之所以长寿,就因为喝了这个酒。
萧诗晴心里终于涌起不详的预感,直到几天后,嘉靖出现在她的偏殿门口。
“萧诗晴,出来。”
他负着手,声音依然冷肃。
萧诗晴不答。
他走过去,
“放心,朕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带你去看场好戏。”
好戏?
她眉尖动了动,嘉靖如此说,她心中却涌起了异样,抿了抿唇,还是站了起来。
萧诗晴默默地跟在嘉靖后面。
嘉靖竟是带她往内阁值房走了去。值房外有一处偏厅,正好能瞧见和听见里面的场景,而不被人发现。
嘉靖冲萧诗晴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走上前,在窗纸后面向里望去。
值房里,赵文华赫然跪在严嵩的面前,
一见到严嵩,她一个激灵,下意识地没有先看里面发生了什么,而是先找严世蕃的身影,可是目光搜寻了一圈,她并没有看到严世蕃,不禁心下失望,重新的目光凝聚在了严嵩身上。
“我何时是因喝了那酒才长寿的?你怎能这样欺瞒陛下!”
严嵩怒喝。
赵文华跪在严嵩的脚边,不住地磕头,留下了泪。
“滚出去!”
萧诗晴心头一颤,身旁的嘉靖冷哼了一声。
正在这时,只见值房中另一个席位中有人站起来,正是徐阶。
徐阶走到严嵩面前,好言好语地打圆场:“赵大人也并非有意的,只是为了皇上着想,阁老就原谅他吧。”
严嵩看了徐阶好一会儿,才勉强点了点头,对赵文华道:
“今日我是看在徐阁老的面子上才原谅你,你走吧。”
赵文华磕了个响头,离去了。
眼看赵文华就要出来,萧诗晴唯恐被他发现,这时手臂上一紧,身后的嘉靖拉住她,藏在了柱子后面。
萧诗晴看着赵文华从大门走出,他却并未发现她二人。
“看到了吗?连严嵩都在跟朕较劲。”
自从那天以后,嘉靖的话就时常回荡在她耳边,这个下午,萧诗晴独自待在偏殿,却听到远方传来悠远的钟声。
紧接着,宫中的太监们都兴奋起来,宫外有声音传来:“裕王妃诞子了!”
“裕王妃诞子了!”
声音传遍了紫禁城,萧诗晴心中一动,门口处却一响,是嘉靖来了。
“皇上,裕王妃诞子了,您不去看看吗?”
他没有回答,只是望着她,神色中露出些许苍凉。
萧诗晴沉默,她也懂得了这意味着什么。
裕王的势力,总会越来越盛。
她努力冲他扬起笑容:“皇上,这是好事啊,不是吗?”
他却未答话,负手站在窗前。
天高云淡。
射进殿中的夕阳也给朱厚熜的身影上镀了一层淡金色。
此时已近黄昏,极目远眺,惨橘色的天无边无际,没有一朵云,只有一只归雁,扇动着翅膀,在天边远远地飞着,只是以萧诗晴的视角来看,似乎没有动。
又是紫禁城一个安静暗淡的黄昏。
“晴晴。”
朱厚熜终于开口,
“朕在这宫中数十年,身边没有一个贴心的人。只有你,算一个。”
他拍拍他身边的座椅:“来,坐到朕身边来。”
萧诗晴一怔,慢慢地挪动脚步,走了过去。
“朕知道,你对朕好是想让朕放你回去,朕明知道你不是真心的,却依然觉得开心。”
“因为只有你是这深宫中唯一不受污染之人。”
她坐在了他身旁,却感到周身一暖,他竟一下拥住了她。
“皇上……”她心一颤,低头望了望他,男子抿唇不言,眼底乌黑深沉。
她咬了咬牙,想挣脱开这怀抱,却被他搂得更紧了。
“别走。”
他声音带些孤怜的企盼,
“别走,让朕抱一会。”
他闭上了双眸,将头埋在她的肩窝,由于他高出她许多,所以显得有些古怪。
她挣脱不开,心跳渐渐慢下来,任由他抱着。
男子沉默、厚重而倔强的气息,渐渐充盈在她的鼻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