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着那只手,抬眸,才道:
“昨晚我跟爹商量过了,不如,将你在严府的身份直接公之于众,从此以后,任何人都不用再顾忌提起你,对于你的存在更不用再遮遮掩掩,你就是严府正式的一份子。”
“明日我会见幕僚时,你就去露个面,先让他们知道你是严府的人,到时这事在朝廷中就会传开了。”
对此萧诗晴没有什么异议。第二天,严世蕃召集了麾下罗龙文等幕僚商议朝政之事,萧诗晴便去了一趟,在会议开始前看似随意和严世蕃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也算是让众人心里都有了数。
会议结束后,严世蕃叫住她。
“怎么了?”
他沉默了半晌,神情似乎有点生气,又有点无奈。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逼视她:“你都已经是我府上的人了,对我还总直呼其名,像话吗?”
萧诗晴这才觉得自己对严世蕃的称呼确实有些不妥,方才在会议上,她还总是对他直呼其名,这若是传出去了,朝廷中人也不知会怎么想。
毕竟现在是在大明朝,不是在她的现代。
严世蕃深吸一口气,又低声道:“以后,我也会慢慢学着习惯你,给我一点时间。”
萧诗晴怔住。
原来他的对她的感情是这么包容。她不知道,严世蕃实则每次见到她都一直在压抑忍耐自己的情感,其实他只想把一颗心给她。
“那我叫你什么?”
少女抬起头认真地问。
“嗯……”
严世蕃低头,模样有点纠结,似是在思考,还没等说话,她明亮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望着他。
她轻轻地道:“应钤。”
少女的声音浅浅软软的,还带着些小心翼翼的犹豫。她或许都不自知,那声音就像一滴雨水落在他心灵的湖泊上,带起了点点涟漪,又像一只羽毛小心地拨弄着他的心房,惹得他心痒痒的。
应钤。
严世蕃猛然抬眸。
多少年,多少人没如此称过他。就连严嵩和欧阳氏,都不曾这样称呼过他了。
他在官场游走多年,这个乳名早已险些从旁人口中消失,取代而之的,是那个听上去甚雅的别号“东楼”,儿时的纯真,也早已被周围的阴谋算计抹杀。
可是他一直深深记得这个乳名,是不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有一汪隐藏起来的、许久不曾领略的纯净?
就像那朵一直以来隐藏在他内心的昙花。
严世蕃刹那间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装模作样地咳嗽了一声。
“这么叫你可以吗?”
少女仍然抬眼望着他,明亮的星眸露出期盼和些许笑意。
“……随你的便。”
严世蕃语气平板地丢下一句,随后突然转身走了。
萧诗晴在原地,想着他方才失措的模样,轻轻笑起来。
第二日严世蕃起早去上朝,出了院门,却见对面思清院的大门敞开着。
萧诗晴就住在严世蕃对面,因此严世蕃能轻而易举地看见院里的景象。
她早已经起了,清晨的空气里,少女坐在院子里的长凳上,晃白莹莹的双腿看着他,眼里仿若有星星。
她笑嘻嘻地开口,像在跟他打招呼,又似乎是在逗他:
“应钤。”
还没完全习惯这个称呼的严世蕃愣了一下,随即抬眼问:“干嘛?”
不过他既是如此,便是接受了这个称呼。
“去上朝啊?”
少女随口问着。
“嗯。”
严世蕃点了点头,“在家好好待着。”
这句话不像是刻意的嘱咐,而是自然而言,脱口而出的关心。
“知道啦。”
少女笑着跟他招手,看上去心情愉悦,
“拜拜~”
萧诗晴开心之下,也不顾及什么,把这两个字脱口而出,也不知道他听懂没有。
严世蕃已经走了出去,跨出府门那时,少女明媚的笑容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也不知怎么,二人方才那段简短的对话,突然就让他有了一种在和萧诗晴过夫妻间平淡生活的错觉。
阳光明媚的清晨,妻子帮着打点好行装,送丈夫外出上朝……
瞎想什么,她不过是跟自己打了个招呼罢了。
他摇了摇头,重新整理好思绪,乘轿往紫禁城而去。
夜晚,从外面回来的红葭一路小跑到萧诗晴的房间,面露喜色地道:
“萧姑娘,告诉你个好消息。”
“怎么了?”
红葭挨近了她:“刚才少爷下朝回来,我看见荔娘在他院子门口等着,学着你的样子,唤了少爷的乳名。”
萧诗晴心中一动,也不知怎么,心里竟有点不舒服,她扬起眉,问:“然后呢?”
“结果你猜怎么着?”
没等萧诗晴再说,红葭就“噗嗤”笑了起来,“这个心机的女人可算是也有今天,少爷把他臭骂了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