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抬头,居高临下地盯着自己的,是少女怒视着他、泛红的双眼。
他心里闪过一刹那慌乱。
“你出去。”
萧诗晴指着门外,一字一句。
深吸口气,他垂下视线,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狼狈极了,不是高高在上的首辅之子,不再春风得意,甚至有些悻悻的模样。
是啊,她跟她们不一样,她不是那种一心攀附权贵的女子。
他想。
几十年位高权重、肆意妄为的生活,让他凡是遇到了看得上眼的女子,就会想当然地占有,毕竟从前只要是他想要,就从来没有女人会拒绝。
然而如今少女的反应,让习惯了强取豪夺的男子,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有多么不堪。
其实不管怎样,严世蕃的举动,就表明了他已把她当作他心中的唯一,但他用错了方式。
萧诗晴不是那种人,她就像他那最宝贵的昙花,是他身边清明的一束光,怎会与她们同流合污。
他站起身,只来得及留下“抱歉”两字,就自觉再没有脸面待在她面前。
少女仍瞪着眼,气愤地望着他。
严世蕃垂着眸,匆匆跨出了思清院。
我真是个混账。
他心里想。
第56章
望着严世蕃的背影,萧诗晴虽然余怒未消,但也不知怎么,心里突然一团乱。
毕竟是自己把他打走了,明目张胆地违抗他,让他这样难堪……他若生气了,她以后的日子还能好过?
不过,听他临走时说了句“抱歉”,或许是……良心发现了?
该道歉的是他,可萧诗晴知道,他身段那么高傲,是断不会说道歉的话的。
但她却看出了他眼里的悔意。
那时男子悻悻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的内心,他已知道自己错了。
其实,严世蕃对她做出那种举动,她是生气的,但不是万分生气。
她知道,只因为这个人是严世蕃。
若是换做别人,她恐怕就会万分生气了。
萧诗晴心里有点忐忑,莫名觉得不是滋味。
她清楚地知道,她不想离开。
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潜意识里她已经原谅他了,因为她也不知怎么,冥冥中有一种感觉,相信他,知道他以后决不会再对自己做这种事。
后几日,严世蕃都没有再来找她,即便在府门口见了她,也是一下就离得远远的,绝对在安全距离范围。
像个自知做错了事的孩子。
萧诗晴心里忍不住偷笑。
然而需要一个机会打破如今的尴尬场面,萧诗晴想了想,便在某一天严世蕃下朝时,也经过了府门。
擦肩而过的那一瞬,严世蕃还是有些不自在,她看了他一眼,而后离开。
只一眼,却令严世蕃停下了脚步。
她的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愤恨,只一个眼神,他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还以为萧诗晴那一次,真的生气了,真的把他看成了十恶不赦的小人。
是的,她是不讨厌自己的。
严世蕃心中明白,他想到这里,不禁也觉得愉悦了很多。
他心里忽然涌起一种感觉,她不能没有他,她是会来找他的,他们直接的联系不会就此消失。
经历了那件事后,严世蕃的心情又恢复了往日的愉悦,和萧诗晴的关系也有所缓和,日子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直到几天后,鄢懋卿突然找到他说有要事与他相谈。
“小阁老,有大生意了。”
看着鄢懋卿不复平日的严肃模样,严世蕃不禁也提起了兴趣。
“什么大生意?”
鄢懋卿凑近他,一字一句地压低声音:
“人、参。”
“人参?”
严世蕃眨了眨眼,喝茶的动作顿住了,慢慢把茶杯放回桌上。
“如今皇上为了限制女真,关闭了与女真的边境贸易,杜绝人参进口。早在百年前,太祖皇帝也曾下过圣旨:’朕闻人参得之甚艰,岂不劳民,今后不必进’。”
严世蕃缓缓说道。
鄢懋卿照例吹捧了一番严世蕃的博闻强记后,又道,“话虽这么说,您也清楚,宫里那些权贵与女真偷偷进行人参贸易,赚取的利益都是成百上千。边境那些有后台的商人,与女真贸易之后培育了引种。就在山西上党潞州一带的太行山中。”
“属下昨天从衙门出来,碰上个身穿便服的太监,说是代表他的上头跟小阁老发出这次邀请。他希望我带话儿给您,小阁老若是想做这笔交易,就去一趟山西。”鄢懋卿压低声音道。
严世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你告诉我,到底是谁这样大胆,胆敢私自培育人参引种。”
鄢懋卿摇摇头:“属下也不知道,那人是个生面孔,说话也极为谨慎,只知道是司礼监的。那人说了,他们在明咱们在暗,若再暴露身份,也怕您捅到皇上那里去。只有您去了,他们才肯放心地亮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