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转而苦苦一笑,将方才擦拭的抹布掏给她看,“您看这桌上的灰,都积了多厚一层了。不瞒您说,小店已经四五天没有一个客人了,有也是急急忙忙地下来要杯茶继续赶路。您还是今年头一个要留下住宿的客人。”
他一股脑说完,又怕许溪云嫌弃他们似的,赶忙补充:“不过您放心,我们家的东西都是新的,绝对保证您今晚休息得好好的!我家那口子等会就上去收拾,等会您吃完饭也就能上去歇息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三十来岁的女子从后院娉娉袅袅地走出来。
她生得极美,即便是在美人如云的京城想必也是不遑多让的,只是面庞头上皆素净一片,不染粉黛。
“阿哥,你看见了吗?后院那匹马竟然是白的!我这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马!”她声音欣喜激动,同刚才遥遥应着的那道清脆声音一致,想必这就是被唤作芙妹的那个人。
掌柜的也不怪,自看见她,眼睛便亮了起来。听见她如此高兴,似是也不自觉被她的兴奋沾染,极宠溺道:“那大概就是这位姑娘的爱马罢。你若是喜欢,明天我就去给你买一匹。”
“你又瞎说,我们又不到处跑,要马干什么?”
许是见着还有外人在场,芙妹脸颊微红,嗔道。
“不跟你说了,我上去收拾客房去了。”
她虽是斥责,可明眼人皆看的出来她已被这几句话取悦,眼睛弯弯的,走之前还悄悄勾了勾掌柜垂在一旁的手指。
小夫妻的一来一回打情骂俏全落在许溪云眼里,连她也不自觉被感染,周身的气质都温柔下来。
那掌柜的目送芙妹离开,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转角,这才转身对许溪云不好意思的笑笑:“我家芙妹单纯,到现在还跟个小孩子一样,姑娘您见谅。”
许溪云哪里说得出这样不好的话,只顺着说了两句,顺势来到今天她的主题:“掌柜的,这几日,你们有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现象?”
那掌柜的见她有细聊之势,也不讲客气地在她对面坐下,摆出一副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架势来。
“异常现象?是指什么?是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吗?还是什么?”
掌柜越说声音压得越低,一脸严肃,还抬起手做了一个蒙面的手势。
许溪云被他这一脑洞弄得哭笑不得,想必也是一个话本子看多了的选手。
“不是。”她摆摆头,连忙否认。
“就是有没有感觉到房子晃动啊,或者白天突然头晕,这类现象。”
那掌柜的听她一说,还真的蹙眉细细想了起来,一手托着下巴。半晌,却还是摇摇头,“不曾。”
“姑娘,你看我们这小破房子,可经不得一点晃,再晃晃又该晃塌了给。”
说话间,许溪云的饭菜也都端了上来。见许溪云没有再问的,那掌柜的也颇识眼色,道了声吃好喝好,便走开了。
看来不是这里...
许溪云想着,一面漫不经心地用筷子夹起一粒花生米,试图喂到嘴里。可也不知怎地竟然一个手滑,花生米啪嗒一声掉在桌子上,咕噜咕噜滚到地上。
掉在地上的东西,不要了便是,许溪云不甚在意,可目光却跟着它一直滚啊滚,似乎竟没有尽头。
她心里漾起一丝不对劲的感觉出来。
眼看着那粒花生米滚到了大堂一处木质角柜下,消失在了许溪云的视线里,她这才收回视线,重新又拈起一颗花生米放进嘴里。
虽都是些家常菜,可味道确实不错,她酒足饭饱,又去后院给珍珠续了干草和干净的水,这才上楼睡觉。
奔波了一路,又因许久没骑马,她的大腿内侧已经磨红了一片,双腿肌肉也酸痛的不行。
秉着今天不按明天更疼的原则,许溪云咬咬牙自己给自己来了个全套马杀鸡。
可这一天实在是耗费太多精力,按着按着,还不知是什么时辰,她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已是深夜,窗外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后院的珍珠也沉沉地睡着。
一片静谧中,床上少女头发湿哒哒的贴在额头双颊上,双手在空中胡乱扑腾着,试图抓住些什么,却只能捉住软绵绵的空气。
她眉头紧蹙,殷红的唇一张一翕,喃喃自语,若是凑近些,便能听到,她喊的是“快跑。”
从小到大,每每许溪云感到压力过大时,她都会做这样一个梦,反反复复。
梦里的她穿着清凉,搬着木凳坐在山里小溪旁,清澈的溪流从她趾间流过,凉滋滋的,沁到人心里去,直消去人心中的烦闷。家乡的山泉,消暑最是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