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是不是近日舒王颇得皇上青眼的缘故。
竟好心地通知了许多人,还唤来了太医,看是否有起死回生之术,能让姝嫔的性命再续上一续。
皇上已许久没有见过姝嫔,其实便是之前,他也不太记得请她是什么样子。
如今看着她形若枯槁,脸色苍白,双颊深深陷进去,薄薄的被子盖在她身上,却没有丝毫起伏,倒像是盖了一层空气一般。
他只觉得,这人和他印象中,好像不一样了...
即便是再冷血无情之人,也很难在这种场面做到心无波澜。
他留了太医在殿内,自己则先一步出了门。
-
程砚快马加鞭,又在皇宫内狂奔数里。
等他到时,姝嫔几乎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将死之人,神思却格外清明。
她看着程砚,眼底是从未有过的温柔清澈。
瘦若无骨的双手抚上程砚带着泪的脸颊。
她试着发出声音,可嗓子却干涩得如同上了锈般。
崔嬷嬷及时地递来一杯茶,可她此时又哪里咽得下去。
她幅度细微地摆了摆头拒绝。
继续强撑着,用尽全力,发出那令人听着便心头一紧的声音。
第80章 剖白
程砚费了些力气去努力辨认她说的是什么。
一遍听完, 他似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两手撑着床沿,挪着自己的双膝凑得近了些。
姝嫔干涸的唇就在他的耳边,他甚至都能感受到她不算温热的呼吸,已是出气多, 进气少。
“娶...褚明君...”
程砚僵直着身子, 眼神里失了焦, 半晌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直到身边传来下人惊天动地的哭喊声,崔嬷嬷抽泣着上来拉着他跪下磕头。
他这才恍然向床上那人望过去, 才发现姝嫔已经不知何时咽了气。
程砚伏在地上,冷宫连个地毯都没有,地面的凉气随着他动作沁入他的肌肤。
额头紧贴着地砖,不一会儿便感觉被咯得生疼, 可他的脊背却像被人压了几十斤重物, 迟迟地抬不起来。
床上的女子走得并不安详,许是她到咽气都没能从他儿子口中听到她想要的答案。
姝嫔双眼微阖,这一会儿功夫脸已变得惨白一片,薄唇微张,似乎还有什么没说完的话, 却已是无力回天。
她的手就垂在床边,手腕细得两个指头就能轻松环住,小巧的指甲因为常年营养不足长着细细的条纹,光芒黯淡。
程砚抬起手,颤颤巍巍地试图去触碰, 一滴两滴泪无声地砸在地上。
时隔十几年, 他终于又一次握住了她母亲的手, 即便已是天人两隔。
只是他想不明白。
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为何他的母亲, 在临走前,仍然惦记着他手中的权势地位,仍然想把自己儿子的婚姻牺牲出去,去实现她为之痛苦了半辈子的执念。
他这个亲生儿子,究竟是为什么竟到了如此地步。
在满堂人的哭喊声中,他的泪痕逐渐被风干,只能感受到嘴里残留的些许咸味。
程砚听见自己微弱,却又坚定的声音:“对不起,这个事情,我不能答应您。”
念在舒王的面子上,姝嫔的丧礼依旧按照嫔位品级举办,皇帝大手一挥,算是代表了不计较她冷宫废妃的身份,给她留足了最后一份体面。
当宫里的丧钟敲响一声时,各宫的宫人都被惊得不免一颤,尚且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薨了。
近日也没听见消息啊。
大大小小的宫人闲着的都跑了出来,站在自家宫门前和别人比比划划。
“是谁?都敲丧钟了?”
“不知道啊,没听说哪位嫔妃王爷最近病了啊。”
司天监的人当然也不例外,简尚羽更是第一时间就跑了出去打探消息去了。
许溪云手中的资料半晌也没翻过一页,第一行字已经反复读了不下二十遍,可还是跟没读过一般陌生,怎么也不肯往脑子里进。
不知怎么地,她只觉得心跳乱了,一下一下无序地跳动着,连带着她浑身的血液都几乎逆行了起来。
“我知...我知道了....!”
简尚羽气喘吁吁地从门外跑回来,人还没站稳,扶着门框弯着腰就对着他们喊。
其他人一窝蜂地围上去,脸上是止不住地好奇和急切。
许溪云没动,甚至连目光都没挪动半分,可即便如此,她依旧听见简尚羽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从身后传来,传进她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