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许溪云一睁眼,映入眼帘的便是这束花,她吸吸鼻子,确认了那是这几日自己昏迷时偶有闻到的香气来源。
不同于古代点在精致香炉里厚重的熏香,也不同于现代香味繁复工艺复杂的香水,那香味令她在纷纷杂杂的梦里嗅到一丝清明的影子。
她脑袋重得厉害,说不清楚是具体哪里钝钝地痛着。多亏了这一口清新的香,让她的胸腔得以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
视线转移,程砚搬了凳,坐在她的床旁,手里拿着本书有一搭没一搭的瞥着,心思却全然在床上躺着的这人身上。
见许溪云先是长睫微颤,再缓缓地睁开了眼,他手中的书无声地落在了脚下的软毯上。
许溪云那双眼比谁的都亮,只是此时还有些迷茫,在她快速眨眼的动作中闪着莹莹的光。
她有些想起身,一动脑袋却传来明晃晃的让她无法忽视的疼,让她不自觉蹙起眉。
程砚眼疾手快,从床上捞来一个软枕。一手轻环过许溪云的脖子,托住她饱满的后脑,另一只手则把软枕垫在她头下,又调整了下位置,确定不会不舒服,这才温声道:“大夫说躺久了不要急着坐起来,不然头会晕。”
他保持着俯身的姿势,有发丝自耳后垂下,落在许溪云的枕边,和她的缠绕在一起。
“要循序渐进。”他掩住眼中的晦暗,欲盖弥彰地补充道。手这才不慌不忙地缓缓抽出。
许溪云给他盯了甚久,不自觉抿了抿唇,煞白的唇染上一丝淡淡的的红。她“嗯”了一声,却发现声音沙哑的厉害,嗓子的水分似乎早就蒸发殆尽,空空的没有一点湿意。
程砚将一早就备好的茶递到她嘴边,又叮嘱她小口小口地啜着。
这茶,温度竟正正好。许溪云这才跟脱水的鱼复又回到水里一般,不知不觉竟就着程砚的手喝了小半壶下去。
见嗓子又回到正常的状态,许溪云将被子拉到下巴处,问程砚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本来是打算去找你们的,然后看见了一个还没检查过的农田,就想着过去看看。”
她皱了皱眉,似在努力回忆着什么。
正如她说的那样,在看见那片稍远的农田时,她还犹豫了下要不要过去。
刚下定主意,不过迈了两步,便只听咚的一声,脑子里顿时嗡嗡一片,紧接着痛感浮了上来,再然后,便是眼前一黑,什么也记不得了。
在隐隐约约的印象里,她只记得臭,臭气熏天,臭到她天灵盖,让她恨不得原地跳起来歇斯底里。
程砚见她小脸皱着,眼神里流露出赤裸裸的排斥,似乎想起来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没什么,那庄园的管家奉命行事,把你打晕关了起来,好在被我们顺利的找到了。”他及时打断,三言两语简短轻松地概括了过去,对那日怎么逼迫老田如实交代,又是怎么疯了似的找许溪云的事绝口不提。
至于许溪云被关的地方,更是绝对不能让她知道。
小姑娘家家脸皮薄,若是让她知道自己被绑着塞起来肥料缸里,与无数臭虫阴沟老鼠呆了那么久,又被自己找到,想必她这辈子也无法再坦然面对自己了。
许溪云听他说完,以为真和他说的一样简单轻松,乖巧地点点头,复又抓住他方才话里的关键词:“奉命?奉谁的命?”
程砚不咸不淡地瞥他一眼,眼睛里仿佛在说,“还能有谁”
许溪云被他这么一看,突然福至心灵。可是她不愿相信心里那个答案,半晌,才试探地问出:“是梁彬?”
“嗯”
见她脸色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程砚又补充道:“他还小,也是受了别人的支使。”
他不是要为梁彬找借口,只是因为清楚许溪云是把梁彬当成了真正的朋友,不愿她难过,这才替他好心解释几句。
听完程砚讲完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当然,是掩去了他拿王爷身份压梁家的那一个部分的版本,许溪云这才反应过来。
原来潭州也并不是世外桃源,他们的一举一动依然会落在太子的眼里,随时变成刺向他们的武器。
想到前些日子,自己还没心没肺地颇享受这里的时光,似乎逃离了京城那个风起云涌的战场,自己便能放纵了些。
她在心里默默说了声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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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溪云伸出一根水葱般的手指,在蔫了的花朵上拨弄了几番,撇嘴道:“也不知道这花京城有没有,我还是头一次见这种花,可惜带不回去,带回去路上也要死的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