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崔成亦是在外守了一夜, 眼瞧着快到上朝的时辰,这才稍稍出声提醒着,“该上早朝了。”
话音清清楚楚落在地上,站在窗边的人却没有动。唯有一声长长的叹息, 似是从岁月中穿过的风,消失的无影无踪。
“浮玉轩——”她侧脸, 背着光神情不辩,“封了吧。”
“……”崔成一愣, 忙不迭应下声道, “是。”
她身上还有临窗凝结的霜,在七月的天气里,带起半袖的潮意。元苏却仿佛无所察觉, 习惯性地负手,迈步往外走去。
这世间还有许多重要的事,许许多多无关情意却关乎民生的事。
內侍们往浮玉轩上挂锁的时候, 这消息将将传到福宁殿。椿予唬得脸色都煞白,小心地遣了其他人去别处候着,跪在颜昭脚旁,低低道,“凤君,可是阮将军临行前与陛下说了什么, 要不好端端的,陛下怎么会封了浮玉轩。”
“这天下是陛下所有, 后宫之中的亭台楼阁自然也是,陛下想封了某处,自是有她的道理。若真是阮将军说了什么,这会福宁殿必不会这般平静。”
他信得过阮程娇,毕竟能与陛下并肩作战几载之人,必定心性不差,一言九鼎。
陛下在阮程娇出京之后才封了浮玉轩——
颜昭微微一思量,便明白了几分。只是这些是她们之间的事,只要不牵连他,不连累颜府,他压根儿就不在意。
虽然他心里这样想着,眼神却时不时地往窗外看去。
“凤君可是在等陛下?”又一次进来添茶的椿予顿了顿,将他手边放凉的茶重新换了温热的,压着些笑意道。
“胡说什么。”颜昭倏地收回视线,低头瞧着自己手上做了一半的绣活,“我不过是担心陛下会秋后算账。”
他口硬心软,椿予最是清楚,跪在他脚边边替他揉着腿,边低声道,“凤君若是真的担心,不如去御书房瞧瞧。奴已经打听过了,陛下这会就在御书房中。”
“谁让你去打听这些!”颜昭心中微急,若是被陛下知晓,必会以为他念着她,想着她。
他……他才没有这种想法!
“这都是凤君过去的嘱咐。”
几日下来,椿予也看得清楚,到底是陛下有了转变,如今自家主子那颗冰封住的心明明就已经动摇,只是过往三年的冷待着实磋磨,这才压住了他的思绪,模糊了心意。
“我?”颜昭一梗,对忘了的那几月越发有些好奇起来,“椿予。”
他极为严肃地唤住知晓许多的內侍,“你……与我细说说,那段日子我与陛下到底是怎么相处的。”
虽说早先椿予也简单提了一嘴,但那时候的颜昭并未意识到这段日子有什么特别。
直到最近,他的思绪越发地容易被她牵动。颜昭方明白,那几月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同,才让他这样胡思乱想。
“凤君自是与陛下日日都呆在一处。有些时候陛下事务繁忙,喏,就像最近这段日子的时候,凤君都会去暖阁等着陛下。”
椿予将事实娓娓道来,坐在软榻上的男郎眉眼却越来越冷,“这真是我做的?”
“是,凤君还亲自缝制了陛下的中衣,做了香囊、兜子、荷包……”椿予巴着手指一样一样的数着,末了又补充道,“就是用膳,您都要跟陛下坐在一处,两个人要好的分同一样蟹黄包或是别的菜肴。”
“……”
颜昭沉默,看了椿予好半晌,直到椿予后背发凉,方幽幽道,“我……那时候可是被人下了药,才这样失智?”
这不像他,一点都不像。
虽说眉眼中的冷清的确是装出来的架势,但他绝非是会黏在女郎身后的小尾巴。
更何况那是陛下,一直都不喜……
纷乱的思绪到这一顿,难得有了些迟疑。妻夫之间,喜与不喜其实是能感觉出来一点的。
譬如在那些祖制的夜里,一向冷淡的她会成为一把火,将他生生融进骨血。
每每这个时候,他才会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是她的夫郎,而非一个摆设。
可最近她又有些不同,不在祖制的日子里,她也会将他吻得失了神,迷了魂。
白玉般俊俏面容倏地一红,使劲摇了摇头,薄唇一咬,默默把那些不该想的从脑海里清了出去,这样的情形他在话本上见过,就是女郎贪图一时新鲜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