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住春归的手腕,青年却一脚踹向他的腹部, 尽管在水里冲击会减小, 但少年还是闷哼了一声,他努力憋住嘴里仅剩的那股气, 用尽全力挥出拳头砸向对方的刹那,春归也举起拳头捶向他。
珍珠般圆润的气泡不停从两人的鼻尖冒出, 像小美人鱼拖着撕裂的双腿纵身跃入刀片海洋稀释成的泡沫,两人再次扭打在一块,不拼个你死我活绝不松手。
可下一秒,又是一阵剧烈的冲击, 更强烈的一股气体压着他们急速下沉。张景明拽住春归的脚腕想让他做垫背的,青年丝毫不手软,指骨节将他的嘴角打出血丝, 少年泄了气, 连忙松手捂紧自己的嘴巴, 他整张脸都憋得涨红泛紫, 两只眼球鼓出, 缺少氧气的痛苦犹如榨取甘蔗的最后一滴汁液,他的胸腔开始抽搐疼痛。
春归迅速与对方拉开距离,但他的状态同样好不到哪去,他试图向上方游去,但很快他就被气压重新打了回来。
大脑缺乏氧气供应,痛楚的同时他们无可避免地感到困乏,这是大脑最后发出的警报,他们的身体在尝试自救!
春归的视线逐渐模糊,他僵硬地转过脑袋,张景明比他先一步昏厥过去,下沉的速度也比他快上许多。
青年再一次被迫闭上双眼,他看见天空逐渐泛起鱼肚白,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就连海水的表面都挥洒上一层金光,好像过年贴在家门口的福字,手指轻轻一抹,指腹上就沾染亮晶晶的金闪粉。
早知道、早知道就让沈雪迟先在地狱等着他了。
这个自以为是、狂妄自大的家伙……走太快了,倒是等等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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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不知过去了多久,春归咳得撕心裂肺,他猛地坐直身体吐出几口咸腥的黑水,嗓子眼被辣的发烫。他缓慢睁开眼,水珠附在眼膜上的感觉并不好受,他正想抬手抹掉,却发现自己的身上竟裹了层厚重的黑色淤泥,他的动作微滞,随即用力眨了几下眼,视线这才逐渐清晰起来。
这里是……
“唔!”
他疼得抽搐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捂住自己的喉咙。他说不出话来,就像喉咙处的黏膜被捣成了一团碎肉,一使力,竟有股热血反涌上来。
春归甩了甩自己身上的黑泥,用相对比较干净的一根手指轻轻擦拭去嘴角的血迹。
刚才他和张景明一起昏迷过去,本以为海水压力会在一瞬间将他们压平成一滩血沫,看来是仪式完成的原因让他们侥幸活了下来。
春归浑身酸软无力,骨头跟散了架似的,他索性靠着墙好好休息一下恢复体力,趁着这期间他仔细打量了一遍四周。
他发现这是一个半开凿的地下水洞,他应该是被送到了乌龟山另一侧地方,那里泉眼居多。水洞内声音空灵经久回荡,一滴砸水声能来来回回传个好几遍,春归根据回响可以大概判断出这个水洞的空间。还有,他没有听到张景明的脚步声,要么是对方没有被传送到这里,要么,对方是在等待反杀的时机。
春归哼笑一声,满嘴的铁锈味让他不停分泌出新的唾液,他没有力气吐出,便随着肉沫和血丝一起咽下。
宋依死了,这在他的意料之外。毕竟他从一开始就打算让张景明去做那个祭品,这同样是沈雪迟的意思,只不过他没想到张景明的觉醒会比自己预料到的更早,这再一次证明,这个世界已经不稳定了。
经历多个世界与多个房间,重要npc的记忆出现重叠与严重污染,这两者足以让他们冲破枷锁,活出自我意识。
那鹿可燃呢?
春归深呼出一口气,张景明划开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它和衣服布料紧紧相拥在一起,分开即是刻骨铭心的剧痛。
青年没有纠结为什么张景明也拥有那把刺刀,他把手伸进衣服里面,然后拽出一根棕色蜡绳,它的长度一直控制在最接近他心脏的位置,绳子的中间挂着一把钥匙。
春归身上只穿着一件衣服,衣服湿哒哒地紧贴着他的皮肤,一咳,他的脸色就更加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
听说冻死之人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时,会感到一阵暖流侵入。他握着那把钥匙,201的刻痕印在他的手掌心。
他现在觉得自己十分温暖,一点都不冷了。
恍惚间,沈雪迟竟出现在他的眼前,男人的眼底闪着水光,面容因痛苦而扭曲着,他的腹部破了个大洞,青年几乎可以透过那个血淋淋的窟窿看见他身后的景物。
细细的汗珠从青年的额头渗出,他一会全身发冷,一会焦躁地感到烫意。
他说话的时候,喉咙会咕噜噜地微弱响动,没一会又有鲜血淌出,大概是宋依的症状加到他身上来了,他看着男人,小心翼翼道:“抱歉,我好像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