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嗤之以鼻,可还是给了燕卿白个面子来赴宴,他懒洋洋的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看着那伪君子,玉白面上染上绯红,喜不自胜溢于言表,正与宾客相酬贺,他嗤笑一声。朝窗外看去,喜婆正牵着新娘往洞房走,那新娘一身白衣清隽,缟素似服孝,和满堂喜红格格不入。
那背影化成灰他都认得。
他冷着脸,陡着心,起身一脚踹翻了宴席。去追她,她似魂儿般的飘的快,已经入了洞房外,他踹门,门不开。
他颤着声音吼:“林沉玉,开门!”
里面人瓮声瓮气:“你是卿白阿弟,自当唤我句嫂嫂,嫂嫂如何能给你开门?速速退去吧。”
燕洄气急:“嫂嫂…行,你喜欢我喊你嫂嫂是吧,嫂嫂开门,我是燕卿白。”
有人来开门,他拉起人就跑,不知跑了多久,回头一瞧,居然是顾盼生,那小兔崽子阴阴的看着他,拿着刀:
“我把你们杀了,就没有人和我抢她了……”
燕洄吓的一身冷汗,惊醒才发觉,是一场梦。
他坐在床上思忖,只觉得不妙。
他们今儿就能有避着他的秘密,明儿是不是就能背着他去逛街赏花看灯?燕卿白那个伪君子惯会温柔小意,甜言蜜语,林沉玉行走江湖没见过这款男的,保不准就被他骗走了啊!
不行不行,他非得搅和了他们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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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东青才起身,简单洗漱了,下巴胡子青瘆瘆须茬儿,也不修理,穿了裤子,趿拉着布鞋便出门。茉莉拦着他:“叔叔,我今天要继续陪着你去要饭!”
海东青瞪她:“小兔崽子滚家里去!”他还不了解她?不过是不想读书罢了,天天找借口往外溜。
茉莉也不气馁,非要跟着他,海东青拗不过,只得披了个旧破袍子带着她出去,避免伤风败俗。两个人还没出门,他就被燕洄派人带走,请到了衙门去。
“找我做什么?”海东青在书房里,仇视的看着太师椅上坐着的燕洄,他本就低人一等了,又看着他在衙门的威风模样,愈加简单不痛快。
“帮我个忙……”燕洄简单说了。
海东青一听,也如临大敌:“林沉玉搬去你哥府邸了?黄花大闺女去个男人家里住,几个意思?像什么样子?”
燕洄冷笑:“一定都是我哥唆使的,他那个人表面正人君子,其实生性狡诈,诡计多端,八百个心眼子,定是他花言巧语惹得林沉玉,才疏远咱们的。”
海东青点点头:“早看出来了,你哥不是什么好人。”
“毕竟英雄所见略同。”燕洄颇为满意。
海东青鄙夷的瞥他一眼:“不是,是看你就知道你哥德行了,毕竟,一个爹生不出两种人。”
燕洄:……
“滚!”
海东青不以为意,哼着歌甩甩手离开了:“这两天我去盯着她房子,防着你哥就是了,你慢慢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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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洄的确很忙,忙的不可开交。先是三年一次的演武,正落到他头上,届时帝王说不定都要来观武,不可轻视。
梁州统共有两万府兵,他日夜操练,不敢怠慢。
前些日子与霍小将军手下的府兵比试了一次,梁州府兵,无论是骑射还是步军交锋,都大败而归,霍家兵力的雄健程度,远超他的想象。
这要是让皇上瞧见还得了?他只得没日没夜的操劳着府兵,绝不能坠了自己的威风。
燕洄穿上铠甲,亲自去演武场看着部下们,他不无忧虑的看着底下挥汗如雨的府兵们,忽有些触动。
明明是太平年代,多年不兴干戈,可霍家的府兵,为何操练的那么强健?
他心里隐隐有猜忌,可到底是不敢说出口,霍家如日中天的势力,在外把控边关兵权多年,在内朝堂尽是他的爪牙。连萧匪石都不敢轻易抗衡的庞然大物,也绝非他一个梁州指挥使所能撼动。
督公那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就因霍皇后嘴里咬下两万府兵,都没有被霍家放过,中埋伏差点死在荒郊野岭。
回京城,萧匪石大抵也是不敢正面和霍家抗衡了。
萧匪石究竟在谋划什么?燕洄沉思。
从霍家那儿咬下后又再无踪迹的两万府兵,和假死脱身的秦虹林侯爷,还有萧匪石每个月私账上走的几万两真金白银……
燕洄并不是傻子,他微愣住了,看着演武场上那些个忙碌的身影,忽笑了一声。
第135章
燕卿白的府宅庭设, 一如他的人一般清和闲雅。初见朴素,仔细观来颇有清趣,看得出来燕卿白煞费了一番苦心。
早有侍女迎着她进了厢房, 进门先见一地的月色, 半墙的竹,蕉叶匾悬于粉壁,用粉石金涂墨在黑漆上,雍雅从容,却不落俗套。梅窗上罩着的纱窗倒是别出心裁, 上面绘了花鸟,侍女秉烛点了灯, 望那窗时光彩相照, 栩栩如生, 亦与元宵观灯一般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