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无所谓,只想和张岱松成亲,私奔——或者说威胁他和自己成亲,私奔。
可张岱松却失约了,新婚夜,他带着孩子消失了。
她等不来张岱松,只能一个人孤独的走在山路上,却被唐家堡的人所害,中了唐家堡的剧毒噬心莲——时时刻刻都有锥心刺骨的痛苦纠缠着她,她痛到跌落山涧,七窍流血,双目也失去了视力。
她躲到山洞里,那是个昏暗又温暖潮湿的山洞,滴滴答答的雨如帘幕,隔绝了她和整个世界。
她就这样等死,直到有一日,一个男人发现了她。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兰跋雪能感觉到的是,那个男人手脚不利索,似乎是个残疾,声音也呕哑嘲哳,十分难听。
她想杀他,可却连杀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男人似乎把她当成孩子照顾,他给她疗伤,帮她擦拭身上的污渍,夜里疼痛起来的时候,用温暖的手掌抚摸按揉着她的穴位,为了帮她减轻哪怕一点点的疼痛,他成日成夜的不睡觉。
白日里,他会给她熬粥,烤鱼。他沙哑的喉咙里几乎吐不出完整的话,可她还是能完完整整的听懂他的意思。
“好好用膳……好好活下去。”
“病会好的……”
“不要杀人了……”
兰跋雪并不理会他,她满心满眼都是恨,她恨背叛她的张岱松,恨棒打鸳鸯的明教和灵枢门,恨心量狭小的唐门。
她心里的仇恨如火山一般燃烧,绝望的风吹着她,噬心的毒腐蚀着她,她痛苦一日胜过一日,一天赛过一天。
她受不了了,她把自己浑身皮肤抓烂,哭闹着掀翻了山洞里所有的东西,把山洞弄的一团糟:“我想死……”
她哭,她闹,他默默的捡起来打翻在地上的饭碗,将饭菜收拾起来。
“杀了我!”她命令那个陌生男人。
男人顺从的拿起刀,割向她,刀锋划破她皮肤的一瞬间,她如被千刀万剐般,浑身渗出冷汗来。
唐家堡门主为了报复她撕毁婚约,对她下的噬心莲极为狠毒,他要她报偿负心的果报,任何疼痛,在她的身上都会被放大千倍万倍!
“痛……我不要死了……”
她瘫软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
男人丢了刀,用破碎残缺的四肢紧紧抱住了她,紧紧的把她揽在宽厚的胸膛里,他下巴搁在她的头上,有泪水滴落兰跋雪的额头。
男人曾未哭过,可那一刻,他落泪如雨。
他问她:“你想死吗?”
她说:“我想没有痛苦的死掉……”
男人答应了她。
他要离开了,离开之前,他忽然凑近去问她:“你,还爱那个混蛋吗?”
她与他说过,她爱过一个忘恩负义的混蛋,叫张岱松。
她漠然道:“不爱了,不想见了,我只想他死。他倒也可怜,被我这个魔头看上,他现在应该也后悔遇见我吧。”
她毁了他的清白,断了他的前程。
她的爱来的如疾风骤雨,去也匆匆随意,如今的她对张岱松没有爱,只有恨意。
男人沉默着离开了,埋着踉踉跄跄的步伐,彻底消失在了她的身边。
可那夜男人滴落的泪,却滴进了她的心里。
人是会流泪的,在极度悲伤的时候。
兰跋雪沉默的看向林沉玉。
那个陌生男人,为什么要流泪呢?
*
林沉玉封住了顾盼生的脉络,她站起身,咬牙看向兰跋雪,她眼里头一回有了如此肃然嗜血的恨意,她举剑挥向兰跋雪:
“我们,不死不休。”
兰跋雪一言不发,只拔剑刺来。
林沉玉之前只是格挡,意在护身。可现在,她已经从格挡变成了出招,招招要致人死地。除去一切的花里胡哨,拔剑,挥剑,回身砍去。才三两招下去,两人手中的剑已经断成了几寸。
林沉玉索性丢了剑,赤手空拳朝兰跋雪袭去。兰跋雪也并不含糊,朝她打去。
美人白发,剑客白衣,缠斗在一起,一个柔如水,一个矫如龙,分明是赏心悦目行云流水的场面,一招一式间却蕴含着无限的杀机和气势。
整个鹤苑,已经在打斗中,摧败凋零,化为废墟。
张姑娘赶到的时候,就看见兰跋雪正一掌拍向林沉玉的太阳穴,她尖叫一声,扑上去哭着喊了句:
“娘!”
兰跋雪愣住了。
“我是您亲生的女儿啊娘!不要再打了好不好?您看看我好不好?您也杀够了吧,我接您回去,给您疗伤好不好?不要杀她!求求您了。”
兰跋雪轻轻摘下了眼罩,露出琥珀色晶莹剔透的眼眸来,她眉毛浅淡,眼眸也极浅,似乎没有事物能入得了她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