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金銮殿上,隔着远远的白玉阶,门口的黄门,后宫的妃嫔都能听见群臣痛骂萧匪石的声音,不绝如缕,直骂了两个时辰。
皇上面色有些难堪,他再想护,也有些艰难,只能一道紧急诏书召回萧匪石,让他回京谢罪。
同时,下次追赠海外侯林沉玉太子少傅、定国公,谥号为懿。
陪葬昭陵,配享历代帝王庙庭。
名动天下的海外侯死去的消息如雪花般飘散向天底下,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传遍四海。
萧匪石看着那圣旨,黝黑的瞳仁里看不出一丝波动,只轻轻卷起,吩咐属下收了。
京城那边他并不担心,顾螭离不开他,顶多就是削了职关在宫里一段时间,又能放出来。
他心里盘算着,还是林沉玉。
搜了一天一夜,都无,林沉玉究竟在哪里?
她去了哪里?现在又在哪个男人怀抱里?是海东青吗?还是旁的他不知道的男人,她对着男人,会是什么姿态呢?
会倚着男人肩膀吗?还是在他背上?抑或颠鸾倒凤?
为什么要跑呢?他的痛苦都由她而起,他认了,他用命挣来的荣华富贵,愿意与她并肩享受。为什么她不愿意呢?
萧匪石心头郁结,他隐晦的扫过燕洄的腰臀。
铁锁扣腰带束起少年劲瘦一段蜂腰,他为了抓人,换了单薄的劲装,往下隐隐能看出一包微微鼓起的饱满的弧度。那是他作为男人的象征。
男人,男人……他恨啊,为什么他生下来是这幅半男半女的尊容!
燕洄被看的发毛,小心翼翼开口:“督公,不若您先行启程回京?小侯爷的事情,属下自去追查,一有消息定回禀您。”
“我先走?怎么,留着你和她去私奔是么?”
萧匪石暗霭霭的眸子直看着他。
“属下万死不敢觊觎督公夫人!督公明鉴!”燕洄被吓的浑身冷汗。
萧匪石忽的笑了,他俯身按住燕洄的肩膀:
“怕什么?本督又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燕洄,你是本督一手带大的,也算本督的半个儿子了。”
他微蹙了眉,眼神落寞起来,笑的凄楚:“本督进京,生死未卜,唯有她本督实在放心不下,本督把她交给你了,好么?”
燕洄愣住了。
“圣上有旨,本督带着人马撤离,先走一步了,你若寻到了她,就悄悄带她离去,和她成亲,本督把她托付给你了。”
他握住燕洄的手,望进他迷茫的眼:
“燕洄,不要负她。”
*
萧匪石转身离了房,召来了另一个心腹,他面容恢复了那淡漠如水的模样:
“好好看紧燕洄,若他寻到了人,有意私奔或放了人,直接杀了他,将人带回。燕洄武功高强,生性警惕,你们小心行事。”
“是。”
*
第二日,萧匪石撤了。
林沉玉现在在的地方是钱庄的地下窖中,掌柜的爹爱喝酒,家中有一老窖,埋着酒酿,自从爹过世后便封了,寻常人并不知。
现在为了藏林沉玉,又挖了出来。
叶维桢为她探了脉,开了几副中药,替她调理调理,虽不能彻底祛了那软骨散的毒,好歹能固气强骨,林沉玉精神了很多。
夜里,顾盼生紧紧依偎着她,林沉玉眸光柔和的看着少女朦胧睡颜,暗无天日的漆黑的地窖里,似乎也温暖了起来。
桃花为了她做了很多事,少女好似一夜长大了起来。她被萧匪石背叛过,被玉交枝背叛过,被很多人欺骗过,欺辱过,陷害过。
可她依然觉得,这世间值得她走一遭。只要茫茫人海里,有一个人能回应她的真心,她就不会放弃奔走。
桃花……
她心头暖暖的,看着顾盼生的眼神里,泛起层温和的柔意。
似乎是感应到她的念头,顾盼生把头埋在了她肩上,温热的呼吸有些炽烈,喷在她肩膀上。
林沉玉有些发痒,笑了起来。
牧归走到了地下窖里,紧绷的面色终于缓和了下来,他秉着烛,照亮了黑暗地窖里依偎着的两个人,他在旁边坐下:
“桃花师妹,小侯爷,醒醒。”
顾盼生揉着眼醒来了,睁着那雾蒙蒙情恹恹的凤眸,有些不痛快的瞥他一眼。
好不容易趁着装睡,能和师父耳鬓厮磨一会,就被这厮打断了。
没有眼力见的家伙。
牧归挑挑眉:“果然不出桃花师妹所料,萧匪石如期撤走了,我们要离开吗?”
“不着急,师父先上去吧,我和牧归师兄有些话说。”
林沉玉点点头,揉了揉僵硬的脖颈,站起来身,先上去了,地窖有些沉闷霉味,她不太受得了,想去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