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旱涝,土匪,君臣猜忌自毁长城……
这些日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林沉玉微微一愣,叹了口气,从匣子里拿出根朴素的白玉钗来,插到春雪的髻上:
“我手头没有肉可以给你解解馋,倒是能送你个簪子,及笄的小姑娘了,头上光溜溜可不好看,插只簪子才像样。”
春雪瞪大眼睛,红了脸羞愧难当:
“夫人,奴婢只是说说笑的!怎么能这样!现在奴婢能伺候夫人,有衣食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奴婢惶恐,这样会折煞奴婢的!”
“一根簪子就折煞你了?就这胆量还想给人当小老婆?”
林沉玉摸摸她的头,声音轻柔,她缓缓起了身,身子疲软,依旧是没有什么力气。
春雪红着脸把簪子悄悄藏在了怀里,扶着林沉玉出了房间。
月上柳梢,林沉玉心里莫名升腾起一些不安来。
*
“夫人来了。”
宴会设在八角阁中,林沉玉上了三层阁楼,一阵头晕目眩,她把住了栏杆,向下望去,院里满是新栽的山石花卉,她凭着栏看了一会,就听见耳畔有人轻声道:“琼娘。”
林沉玉回眸,耳上的硕大晶莹的明月珰映着月光,直直照进萧匪石眼里。
萧匪石喉结微动,眼里多了丝林沉玉并不想读懂的光,她强硬的把住林沉玉的细腰,声音有些颤:“不要靠在栏杆上。”
她在害怕,怕那栏杆护不住她。
“贵客要来了,督公还是松手吧,我没那么弱不禁风,掉不下去。”林沉玉冷眼看她。
春雪给她打扮的极为娇妍,不得不说她的骨相生的极好,做侠客时自成一派风流;用胭脂水粉打扮起来,又是另一番鲜艳妖娆。
偏生她那双眼清冷冷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意,只叫人又爱她,又恨她。
萧匪石一言不发,只盯着她看。
忽然听见身后有盔甲摆动的铮铮声响,有青年粗犷的笑声传来:“哟,督公好情趣,我来的是不是不是时候?”
林沉玉听见声音浑身一颤,猛的从萧匪石怀中挣扎出来,抬头看来人。
是柯尽忠!行都司的小将军!她的好友!她才写信给他,希望他能帮助海东青的父母平反。本想有空就去拜访他,奈何造化弄人,她现在已经“死”了。
不知道柯尽忠知不知道。
“琼娘,你失态了。”
萧匪石席地而坐,漠然的瞥了一眼林沉玉。
柯尽忠看见林沉玉,也愣住了,恍惚的盯着她看了一会,意识到自己的冒犯后爽朗一笑:“恕在下冒昧了,夫人眉眼,似我一位故人,因此看的有些久了,还望督公莫要怪罪。”
林沉玉想开口唤他。
冷不防被萧匪石死死掐住胳膊,她声音带着冷意:“注意身份!想想看你的哥哥。”
林沉玉气馁了,垂眸不去看这人。
萧匪石警告完了林沉玉,声音一慢,恢复了那不死不活的冰冷模样:
“既是眼熟就是有缘,小将军请坐。”
柯尽忠坐下,盔甲未摘,手摆在刀上,很显然他在防备萧匪石。
“琼娘,敬柯小将军一杯酒吧!”萧匪石瞥一眼身边人。
林沉玉浑浑噩噩的起身,端起酒盏给柯尽忠斟酒,柯尽忠愣愣的看着她,林沉玉斟完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我陪将军共饮。”
她害怕,萧匪石会在酒里下毒。
林沉玉仰头,一饮而尽,这酒有些烈,辛辣入喉,滚烫惹泪,但应该是没有毒的。
她安心了。
柯尽忠忽然笑了,他僵硬的身子缓和了一些,取下头上盔甲,面容有些放松:
“督公夫人好酒量,这一点还和我那位故人有些相似!”
萧匪石抬眸,语气平淡:“小将军故人是谁?能让小将军引为知己,必然不是我家姬妾这般的等闲之辈。”
柯尽忠面露惆怅:
“说起来督公应该认识,就是林沉玉林小侯爷,我才接到她的信,还她的人情,给一对海盗兄弟平反,才料理完那件事,正准备去延平看她呢,没想到半路上听见她葬身火海的消息,真是天妒英才。没办法,这才又折来了晋安拜见督公大人。”
林沉玉就这样看着他,心里发苦,面上隐隐露出哀伤之色。
多年好友,纵然相对不相识,这滋味并不好受。
柯尽忠看着林沉玉,只觉得心里亲切的很,继而笑道:
“算了,言多必失,尽忠冒犯了夫人,让下官自罚一杯吧!”
柯尽忠正要饮了杯中酒,副将警惕的碰碰他胳膊:“小将军,小心酒水。”
柯尽忠一愣,他看着林沉玉,对着副将摆摆手:“夫人都饮了,我岂能畏畏缩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