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茹面色一白:“相公……亡夫有遗命,不得开仓。”
钱为在旁边听见,火冒三丈:“我看他是当官把脑子当木了!那可是十万条人命!就算是私自开仓了,大不了事后再补交奏折呗,死也是死得其所,上天当神仙去。现在他自个上吊自杀,还连累着十万条人命,自己窝囊还想把所有人拖下水,我看他是想下地狱!”
“钱为!住嘴!”牧归厉声斥责他。
那公子面色也有些挂不住,虽然爹做的不对,可毕竟是他爹,被外人当面数落一份,到底不好受。
林沉玉叹口气,如今还能怎么样呢?
“走吧,事不宜迟了,夫人。”
她才坐下,连口喝茶都没喝上,便又匆匆抓了马鞭,朝梁茹看了一眼,梁茹还没反应过来,她只得解释道:“死者为大,既然你们老爷不许你们开仓,他到底管不到本侯,今日本侯以本侯性命担保,叫延平官仓打开,出了事,本侯负责,不连累家人,也不连累你们,可好?”
梁茹似乎没有想到,怔怔的看着她。
林沉玉却没时间给她发呆了,径直走出房门:“麻烦王公子带个路,路上我们聊聊延平府如今的情况。”说罢她又看向衡山派一行人:
“叶掌门觉得如今应该如何?”
叶维桢还没上来呢,他如今坐着轮椅,行动不便。还是军爷们在底下抬着他慢慢上来。
叶蓁蓁沉思片刻,代替她爹开口:“按照往年跟着爹爹赈灾的经验,第一件事就是将灾民集中到高地去,百人一营,派军卫们看守。将其中带病的人疏散到别处集中,涝灾后四大病尤其盛行:暴发火眼,疫斑热,霍乱,寒光疟,这些都是要和正常人隔开的,越快越好,不然一传十,十传百就完蛋了。另外要另起一营,给即将生产的孕妇做准备。这些恐怕需要不少大夫去看病,夫人。”
梁茹已经赶上来了,她点点头,又面露担忧:“恐怕城中大夫,不太愿意出城。”
林沉玉边走路边开口:“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传令下去,有愿意出城救治的大夫,三代之内免除徭役。愿意平价提供医药的,等旱涝过后,必上报朝廷封赏。”
叶蓁蓁点点头,又看向那公子:“牧归师兄说,延平明年都要输送兵力到边关,城中应该是有帷幄的,全部着人放出吧,在城外河滩上搭建起来,按照规矩一个帷幄是十个人,现在情况特殊,翻个倍吧,能容纳多少是多少,现在他们异常惶恐,头一件事就是让他们安心下来。待会还请公子去拉帷幄,我和两个师兄去带头疏散百姓,可好?”
那公子点点头,表示心服口服。
“接下来,就等救济粮了,侯爷,我们衡山派尽力把灾民安顿下来,接下来就靠您了。”
叶蓁蓁朝林沉玉深深一躬。
林沉玉有些诧异的看向叶蓁蓁,她现在越来越对这个小姑娘刮目相看了。想来不愧是叶掌门的接班人,遇事不慌不乱,颇有其父遗风。
钱为弱弱开口:“等等,怎么疏散百姓啊,我好像不是很懂。”
牧归莫名其妙:“你这话说的,之前衡州府的几次赈灾你没有参与过吗?”
“衡州府一出事,我爹就派人把我接走了,我一次都没参与过……”钱为低头。
叶蓁蓁:“……”
牧归:“……”
林沉玉扶额:“你要不去旁边写个信,想办法弄点银子过来吧。”
钱为委委屈屈:“好哦。”他又想起来了什么似的看向叶蓁蓁:“师妹!等我写完了我也和你们去疏散灾民!”
他也想帮上忙。
林沉玉看着衡山派的几人离开了,对旁边的顾盼生道:“你要不去房里休息?”
顾盼生摇摇头,笑的温婉:“我随师父一起去开仓吧。”
*
梁茹本来要带着他们坐马车上山,被林沉玉拒绝了,她骑着马带着顾盼生就上了九峰山,粮仓正开在九峰山的腰上。
一路上,梁茹面色黯淡,没什么光泽。
林沉玉依旧在问细节:“延平府淹了几日?为何不见上头的援兵?”
梁茹叹口气:“我派人出去打听了,附近几个府受灾也都严重的很,大家都自顾不暇,延平主要是崩了堤坝,现在百姓流离失所,尤其严重。至于上头……”她摇摇头红了眼眶:
“如今年关才过,正是黜陟幽明庶绩咸熙的三大考时节,朝廷派人下来四处考查那各地领头的大官员,延平水患这个时候如果暴出来了,他们政绩就会受影响。哪里有人愿意理会这个摊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