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前提下,杜家不开口要的东西,裴家自然不会上赶着倒贴。
所以,落到赵茜茜和裴廷辉的个人层面,就成了:
——双方大佬决定:你俩准备结婚;
好的。
——结婚的配套是这些;
好的。
——有些细节顾不上了,凑合吧;
好的。
赵茜茜不是个崇拜物质的人,但在拿到由杜家极力建议“差不多意思意思”、裴家恭敬不如从命随便买的铂金对戒时,她的确有过刹那无语。
就好像她再不愿看清事实,却也隐隐感觉到,舅舅舅妈似乎巴不得把穷酸卑微刻进她生命中每个关键时刻和每个生活细节里。
如今,裴家人跟她无冤无仇,却因为不明就里,糊里糊涂就站了舅舅舅妈的队,帮忙落实了他们鄙薄待她的意愿。
但她一如既往是没有话语权的。
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被又一次当做空气,她也只能无声无息暗中消化。
但没想到,裴廷辉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他的理由很中肯:作为已婚男人,不论他身家多少,随手戴只戒指以示归属就已足够。
没人会在意那是什么造型,什么材质,值多少钱。
但女人不行。
女人的婚戒,从耗材、到造型、到稀缺度、到最终花销的具体金额,都是社交圈里,所有此类话题的重要谈资。
作为嫁进裴家的人,被众人围绕时,随便谁点一句,“呀,裴太太,你怎么戴那么素的戒指呀!”——她要强行说,“我先生注重精神追求,不看重这些”、或“我们真爱无敌、无需物质证明”,谁信呢?
平白给人添笑掉大牙的话柄,以及每每被人提起时,就戳她“看,谁都不在意你”软肋的痛苦罢了。
可现在,裴廷辉亲手给她修好了一片盔甲。
“你看着戴”,他说。
而不是“以后戴这个”,选择的自由权交给她,完全没有表露出任何怜悯施舍的意思。
赵茜茜越想,心口越有点热。
她问系统:【上辈子不是这样的……他怎么了?】
第12章
此时,裴廷辉穿好西装,正从衣帽间走到书房门口。
他脚步略顿了顿,朝某格玻璃柜里看了眼。
那是他平常在书桌边,一抬头就能看到的地方。那里放着一只平平无奇的水晶相框,照片上的小男孩大概四五岁。
他穿着迷你版的博士服,手里举着一枚“蒙台梭利天才奖”金质奖章,朝镜头笑得灿烂。
他看的不是它的正面。
在正常视角看不见的相框背面,85度倾斜的支架上,细细的金链隐蔽地串着一枚戒指。
阳绿色翡翠戒面盈盈通透,黄金戒圈古典大方。
这是他母亲的婚戒。
当年她亲自从业已瘦削不堪的病体上摘下来送给他,对他说:“妈妈会住在这只戒指里面。只要你不丢,妈妈就会永远陪着你。”
多年后,它的旁边,并排串了一只素戒。
是他亲手从她的遗体上取下来的。
再之后的好几年里,他无数次沉默地看着它,回想起自己当初替对方戴上它时,姑娘紧张,冰冷带点薄汗、微微瑟缩的指尖;以及到最后,同样冰冷僵硬,却再也没了生命体征的手。
他对她原本是无感的,甚至有几分嫌弃。
同样是被背叛的工具人,他工于心计,步步为营;她却逆来顺受,曲意逢迎。用一张笑脸,应对所有加诸身上的不公。
他就想知道,她对待世界的方式,究竟能不能换来她内心真实期待的那一点点正视和爱。
但没想到,她“殉道”得那么迅疾,那么早。
而这个“道”,也是她试图用友善捂化的、旁人凡天下皆为我所用的的“道”。
她的傻白甜,让她以最不值的方式送了命。
这个结果,其实早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为什么他就那么不甘呢?
这个问题在他脑中盘桓过无数次,伴随他后来在商海中的大起大落。
但因为两人交集实在太浅,她的形象在他记忆中也日渐模糊,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瞬间——
是两家家长安排他们正式会面,热热闹闹商谈婚期等事宜时,巫美娟说:“我认识一个特别好的珠宝设计师……”
那时,他品茶百无聊赖瞥过对面,却无意中捕捉到,安安静静的她眼里闪过一抹期待的亮色。
那点色彩,是平时总是微笑嘴甜时,从没有过的。
就好像所有人都没在意这桩婚姻在她个人生命中的意义,她却依然在心底里,有所憧憬。
只可惜,那点憧憬,瞬间就被一句话吹灭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们茜茜很懂事的,眼下还是大事更重要!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