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萧贵妃松了手,刹那间便挥起衣袖扬起右手抽在他脸上。
啪——
声音响亮清脆,宁王毫无防备地歪过脸去,脸颊上迟钝了一阵,痛感才后知后觉一般炸开来。
他愣愣地触碰自己发烫的左脸,惊疑地瞪向萧贵妃:“母妃!”
话音刚落又是一阵凌厉的风扫过,砸在他右侧脸颊上。
啪——
宁王仍是毫无预兆,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下宠溺自己的母妃竟舍得连着抽他两个耳光!
他仓皇后退,一手紧扣着木榻雕花背板,喊道:“母妃,我不是孩子了!我如今是立过战功的亲王!你不能……”
眼看着面前雍容华贵的妇人又一次抬起手臂,宁王长了记性,连忙抬手挡在面前。
萧贵妃扬起的手凌空停顿须臾,转而攥起他高束起的头发,将人从下向上拔起来,接着又落一掌。
啪——
宁王心头仿佛有什么东西悄然崩塌,他不可能与自己的母亲动手,又不敢再贸然开口,红着眼睛低下脑袋欲往后缩。
难怪私下里总有人说母妃手段极狠,他以前半信半疑,今日才知原来都是真的。
萧贵妃松开他的头发,再一次开口询问:“李疆宁,你去是不去?”
他敢说不去吗?
宁王极为屈辱地憋出一个音:“……去。”
萧贵妃脸色缓和下来,伸手去碰他泛红的脸颊,宁王下意识地躲开了。她轻笑一声,道:“早这么乖觉何须吃顿苦头?你歇着吧,我去小厨房让她们把鸡汤炖上。”
宁王松了口气,别过脸去不肯应声。
萧贵妃懒得再哄着他,离开宫殿转向僻静的角落,朝不远处杵着的小太监招了招手。
小太监一怔,先是朝宁王所在的屋里张望,随后才放轻脚步朝萧贵妃跑去。
“你家王爷出征这些时日,除了战事军务,可有别的动向?他身边可有过女人?”萧贵妃语气犀利,眼神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寒光,小太监被问得埋下头,支支吾吾了一阵。
“军营重地,王爷身边怎会有女子呢?若真有这种事,御史言官弹劾的折子早该进太极宫了。”
萧贵妃嗤笑:“你真当本宫是好糊弄的?你再有半字虚言,即刻发配慎刑司!”
小太监浑身一颤,不敢再隐瞒下去了,当即如实招供:“什么都瞒不过娘娘……王爷奇袭漠北察汗左翼时曾遇险情,身中飞箭后与大军失联数日,听闻是为一游牧女子所救。王爷将此女子带回了军营,由她近身照料数月之久,二人同入同出、甚是亲密。”
意料之中的事。
知子莫若母,萧贵妃对自己的儿子再了解不过,他离开京城之前院里也有通房,时不时也能听说他格外宠幸某个女人,那些女人都是宫中精挑细选出来家世清白懂规矩识大体的宫女,怎么从前没听他抱怨院里的女人呆板乏味?
方才他话里提及什么塞北赤狐,不难猜出他在北边遇见过什么难以忘怀的孽缘。
萧贵妃接着逼问:“那女子人呢?你家王爷没带他回京?”
小太监战战兢兢回禀:“王爷原本是动了带她回京的心思,还说要封她做侧妃,只是后来……后来经参将查明,此女实为敌军派来潜入我军的细作。她入营数月,传递军事机要数十封之多,险些使朝廷大军主力陷入万劫不复!王爷深明大义,已亲手刺死此女。”
萧贵妃在听到细作二字时脸色骤变,葱白似的指甲紧扣掌心,掐出一道道深邃的月牙痕迹,“此事都有谁知晓?”
“事发时王爷并未声张,而查明此事的参将已牺牲,眼下知道这件事的,绝无第四人……”
小太监话说出口脸色霎时一白,慌乱地抬头去看萧贵妃的神情,不出所料地捕捉到一抹一闪而逝的杀意。
他腿一软,膝盖重重砸在地上,埋头伏进尘埃里:“奴才对王爷忠心耿耿,贵妃娘娘明鉴!”
“你是自小跟在他身边的心腹,本宫自然信你。”萧贵妃弯下腰伸手将人拉起来,眉眼弯弯,语气缓和了许多。
“只是你家王爷正值年轻气盛的年岁,行事冲动莽撞,难免有出格的时候。本宫希望你有明辨是非的能力,遇事能及时规劝。若规劝不住,你务必要禀报于本宫。”
小太监悬着的心渐渐落下,身后不知何时已经渗出满背薄汗,他连连颔首哈腰,应声称是:“奴才明白,奴才就是贵妃娘娘的眼睛!”
…
洛都这场初雪下了大半天,待到傍晚时分,天地之间砖石瓦舍、草木枯枝都覆上了一层白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