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未去过南郡,只听闻那儿江流无边、湖光秀美。”
或许是不想继续谈论这些扫兴的事情,李长羲转了话锋。
苏云乔顺势问道:“殿下离开过京城吗?”
“我早年随皇甫先生去过锦城,也去过安南边境。”李长羲牵起她的手往一旁走去,指向了另一端的天际:“往这个方向一直往西南去是锦城,再往南便是安南国,我的长姐与一双外甥都在那儿。”
苏云乔拨动披风与裙摆,挑了处平整的巨石块席地而坐,仰着头问他:“锦城是个怎样的地方?”
李长羲也矮下身子贴着她坐下来,堪堪盘膝落座,一只狗头从他臂弯下钻了出来,这家伙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冲两位主人示好,毛茸茸的尾巴甩得格外卖力。
苏云乔不禁笑出声,拍了拍白将军的脑袋。
李长羲无奈将它推开,捡起一块碎石扔进丛林,一团白影便如离弦的箭弹射出去。
“锦城啊,那是个天险之地,易守难攻。”
苏云乔无语望天,她哪里是想听这个。不等她接话,就听李长羲继续说道:
“若真有离京就藩那天,锦城是首选。虽说关塞险阻路途艰苦,但那未必是坏事。”
如此说来,苏云乔明白了他的意思。
“殿下就没想过留在京城?”
李长羲望着她被晨风吹散的头发,伸手替她理顺了:“此事不在于我想不想,只关乎陛下准不准。”
他并未明说,如今的朝廷不比开国之初,皇子皇孙手中没有实权,早已不是当年谁都能领兵去宫门口打一架的局面了。所谓争储夺嫡,争来争去争的不过是帝王之心。
陛下多疑,没有什么能瞒过他的耳目。
景王与宁王已是势如水火,看似各有支持者,可陛下迟迟不立储,他们除了着急又能如何?那些官场上的人精,又有谁肯赔上九族性命去造反。
像宁王这般有战功傍身也是无济于事,回到京城以后,陛下就收回了他手中的虎符,随他出征的绝大多数士卒被拦在了洛都以北数百里的兵营,当日跟他进城的,大多是去混资历战功的世家子弟。
所以啊,若无陛下准许,再多谋算都不过是自作聪明。
“我父母尚在,长安长康还年少,如今又有了家室……牵挂越多,越不敢肆意豪赌。”
李长羲按了按眉心,旋即对苏云乔笑道:“若能安安稳稳过完余生,与你白头偕老、子孙满堂,也算圆满了。”
听见“与你白头偕老”,苏云乔不自禁红了眼角,怎料随之而来的“子孙满堂”让她连脸也红透了。
“还未过二十岁你就想着子孙满堂!”佯作羞恼地扬起拳头,砸在他肩上,男人纹丝不动,她指骨却红了一片。
李长羲接住她的拳头,将微微发红的手捂在掌中:“若能白头偕老,不要子孙也行,总归长安长康得孝敬长兄长嫂。”
苏云乔面薄,实在不想接这样暧昧的话,别过脸去不肯看他。
林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而后忽然听闻一阵焦躁的犬吠声。
“好像是白将军的声音?”
李长羲也顺着声音的方向投去视线,呼唤了声:“小白回来!”
汪汪汪!
回应他的又是三声嚎叫。
李长羲最了解自家爱犬,这家伙最听话了,若无意外绝不会无视他的指令,于是皱着眉站起身,“我过去看看。”
第26章
李长羲疾步朝着白将军所在的丛林走去, 苏云乔反映稍慢一些,但也跟了上去。
才到密林跟前,她猝不及防撞上男人的胸膛。
“怎么了?”
李长羲骤然顿步转身, 脸色十分难看,环住怀中娇小的身形,压着声音道:“别看。”
苏云乔低垂着眼眸,他挡得及时, 可她还是看见了前方树桩后横生出来的一片衣料、两条人腿。
即便没有真切看见遮挡之下的惨状,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或许是因为没有直面鲜血淋漓的场面,苏云乔只是有些惊诧、略微一阵后怕, 脖颈发麻渗出一层薄薄的冷汗,但还不至于被吓到失神。
她在李长羲的怀抱中缓了好一会儿,才让语气显得平稳:“抛尸为何不抛去山下, 反倒费劲抬上山顶?”
一阵沉默之后, 李长羲捂着她的眼睛将她带回水边,又招手把流连忘返的白将军召回来。彻底远离了那处土地, 才沉声道:“未必是抛尸, 或许就是在这儿动的手。”
苏云乔没看清全貌, 而他看得原原本本、真真切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