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抚苏云乔的手背,低声道:“我去去就回。”
苏云乔点头回应,心里却隐隐有些狐疑。待李长羲与杜五福的身影远去,招手将白檀唤到跟前。
“去打听打听,今日梁府都有谁来了。”
苏云乔直觉梁衡不可能亲自前来翠云宴,倘若他真来了,方才那一个多时辰早该传出风声,不至于连个信儿都没有。
梁家……莫不是那梁照音?
白檀去打听消息了,她只能在心里胡乱揣测。
…
百花亭前,金菊盛开,不远处立着两棵桂花,常有暗香袭来。女子静坐与亭中,抚着一张七弦琴,细听曲调……是《酒狂》。
李长羲还未走近看见人影,就已经听到了琴声。只凭这曲调,他便确信亭中根本不是梁衡,唯恐中了旁人的算计,遂转身欲离去。
梁照音止住琴音起身唤他:“殿下留步。”
李长羲脚步停顿下来,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转回身望向亭中女子。他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情形,暗暗思索梁照音假借梁衡名义约他单独相见的用意。
梁照音当下便察觉到眼前人的警惕,轻笑一声,眼底略带自嘲之色:“此处没有旁人,我总不能设计毁自己的清誉。”
道理不错,可她借祖父的名目偏他出来,怎么看也不像是堂堂正正、坦坦荡荡的样子。
李长羲仍保留着一分警觉,正色问她:“为何约我来此?”
梁照音等了片刻,眼前人全然没有再近一步的打算,微风卷着黄叶落下两分落寞,她默默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紧紧攥在手里,犹豫了一下,才伸向那相隔云端的男人。
“这封奏疏在祖父手里压了一整日,我看他老人家很是为难,我想着殿下或许会有兴趣。”
李长羲的目光在那奏疏上短暂地停留了片刻,随即面不改色道:“偷盗公文是重罪,梁姑娘这是何意?”
梁照音面露怔然,当即眼尾扬起几分薄怒:“殿下明知照音此心赤诚,难道照音还会阳奉阴违陷害殿下不成!”
“正是因为明白梁姑娘的用心,我才不得不奉劝姑娘一句,切勿执着往事、莫要自毁前程。”李长羲沉声说着,心底忽然想起前次白马寺一事,苏云乔对梁照音此人甚是纠结。
他心下一横,难得说了句不留情面的话:“我已有家室,往后还请梁姑娘自重。”
梁照音被这番话击中,愣了许久,委屈不甘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骄傲不许她此时垂泪,她飞快地擦拭眼角,再一次唤住转身离去的身影:“殿下!”
“苏氏女位卑言轻身无依仗,她何以为殿下提供助力?殿下,唯有照音能帮您……”
李长羲脚步顿了顿,并未回头。
“这是梁相爷的意思,还是你的一己私心?”
梁照音哑然,紧攥着奏疏,指甲深深陷入封页,眼睁睁望着少年隐入林荫。
她曾经那样庆幸自己出身梁氏,得以名正言顺出入宫廷,能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与东宫少主比肩。
如今令她深恶痛绝的又是这梁氏出身,若无家族牵绊、若无身后权势,今日与长羲出双入对、相敬如宾的便该是她……
白檀赶回席间,在苏云乔耳畔小声私语。
“真是梁照音?”苏云乔心中一紧,压抑着烦躁。
“确认无疑,梁少爷与宁王等人在一处,能得空邀世子殿下见面的便只有梁姑娘……”白檀面上焦急之色比起苏云乔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云乔还想再说什么,白檀却瞧见了不远处的身影,欣喜道“殿下回来了”。
“梁照音借了相爷的名头哄我过去,我与她说清楚了。”
李长羲大大方方主动介绍,苏云乔倒是不好意思再问什么了。
她牵动唇角浅笑,淡淡回了声:“那便好。”
这声音明显兴致不高,李长羲不禁多看她一眼,却见苏云乔神情淡淡,不喜不忧,着实看不出情绪。
她还是介意?
不远处朝阳公主带着景绍站起身,周遭宾客谈笑声渐渐消停。球场一角,依稀能看见年轻俊秀的男女牵着马伸展臂膀。
朝阳公主朗声号召众人参与击鞠球戏,各家席间便开始起哄相互举荐,宁王坐席周遭的呼声最响。
在众人的呼声下,景绍得了母亲的眼神,站起身对宁王道:“舅舅,看来大伙都想一睹您马上英姿啊!”
宁王笑着摆摆手:“我可不想欺负你们,你们后生先玩罢!”
此时梁照音才从林荫路出来,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中走上球场,对着朝阳公主遥遥拱手:“公主,算我一个。”
此言一出,那些起哄的欢呼声、看热闹的眼神便转向了李长羲。
宁王也同众人一般望了过来,带着一抹玩味的笑意:“长羲侄儿,本王听说你这新媳妇是球戏一把好手,今日大伙都在,你们夫妇不露一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