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怎么不给自己选一件?”白檀抚一张赤狐皮问。
苏云乔扫了一眼,垂眸端起茶碗,“嫁妆里头那些冬衣皮草我还穿不过来呢,何必花这个钱。”
她那嫁妆里好些皮草布匹还是宫里赏赐的,比布庄的成色还要高一个档次,穿出去不会丢平王府面子。
早在苏云乔唤人结账时,两名店员就提着皮草布匹下楼准备送上马车了,等到苏云乔起身欲下楼时,两人面带难得地折返了回来。
“客官,外头清道了,车马行人一律不准过街,您恐怕得在小店稍等一会儿。”
白檀诧异:“谁这么大排场?”
掌柜推开二楼隔间的窗户往外瞧了一眼,说:“瞧这阵仗,是宁王凯旋回京了。”
“宁王不是重阳进京吗?这还有五天呢。”
“从北地到洛都近千里路呢,大军脚程快慢的事谁也说不准,早两日晚两日算不得奇闻。”掌柜感慨道,转而疑惑地问:“说来这种事情王侯府宅应该能提前听到风声,世子妃竟浑然不知吗?”
苏云乔默然,冷眼盯着他。那掌柜自觉如芒在背,很快便反应过来抬起手朝自己脸上抽了一巴掌。
“小人失言,世子妃大人大量,就当小人是个屁给放了吧。”
苏云乔不搭理他,径自走到窗边放眼望去,远远地就看见宁王一行人声势浩大如游龙般在洛都街道中穿行,沿街楼阁高处不乏争相张望的身影,有来不及避让的百姓跪在街道两旁夹道迎接。
宁王高居马上,悠哉悠哉地朝皇宫方向驶去,所到之处惊叫欢呼声不绝于耳,不少花季女子于高阁窥望其风姿,一颗芳心荡漾悸动。
苏云乔注意到人群中有一批衣着怪异、颇有异域风情的男女,男子俊俏、女子妩媚,格外惹人注目。
“队伍末端押送的是战俘吗?”
“听闻那是北国乐坊的佼佼者,宁王俘获这些人特意带回京进献给陛下取乐。”
白檀话音才落,便听见身后店员小声疑问。
“教这艺伎给咱们陛下取乐,就不怕他们借机行刺为,母国复仇吗?”
掌柜往他后脑勺呼了一巴掌,“你可真能操心,闲着你了?”
苏云乔与白檀四目相对,轻笑无言。
且不说这些艺伎在哪儿都是伺候人嬉乐的,他们压根不会惦记什么国仇家恨。就说宫里禁卫森严,必不会给他们携藏凶器的机会。
乐人行刺为母国复仇这种事情,往往只存在于编造的逸闻中。
“来了来了,到楼下了!”白檀紧扣窗沿,目不转睛地盯着街上的动静。
一行人马由远及近,苏云乔堪堪看清楚宁王的模样。他与景王不愧是亲兄弟,相貌足足有五成相像,只是宁王年轻气盛,看起来远不如景王老谋深算,浑身散发着张扬跋扈、盛气凌人的气场。
“好重的杀气。”苏云乔道。
或许这就是上过战场的人,不必拔剑便给人无形的压迫感。
一阵嘈杂,宁王的队伍停了下来。不知哪儿来的老人倒在了宁王的马前,宁王的副将扬起鞭子厉声呵斥着什么。
老人颤颤巍巍地试图爬起来,却一次一次摔落回去。年轻的男子从右侧巷子里匆忙赶来,跪在马前一手托着老人的脖颈,一边向宁王连连磕头。
副将扫量他身上粗衣褴衫,气愤地甩出鞭子抽在他背上,男子哀嚎着蜷缩成一团,周遭百姓看到这一幕都低下了头,无人敢上前阻拦。
宁王摆摆手,几名小将上前粗暴地将两人推到一旁,队伍继续向皇宫前行。
不远处高阁上,一男一女并肩伫立,男子抱着手臂俯瞰街上的闹剧,眉头紧锁。
如果苏云乔在此处定能认出二人的身份,这正是苏云华与苏琅姐弟俩。
苏琅沉声慨叹:“宁王此举恐怕会损伤民心。”
苏云华不以为然:“宁王大胜北国,晟朝已经数十年没有打如此辉煌的胜仗了。区区两个贱民民,何以撼动宁王的威望?”
“愚蠢。”苏琅白她一眼,片刻后忽然又笑了,“倒是很合宁王的作风。”
苏云华反应过来这句愚蠢是在骂她,气得抄起折扇往他头上打,苏琅急忙弯腰躲过,逃窜出十步离她远远的。
“我夸你和宁王般配你还不乐意?”
苏云华愤然关上窗户,气势汹汹盯上他:“你骂我蠢,还影射宁王,当我听不出来吗?我非得撕了你这张惹是生非的嘴!”
“你敢动我我就告诉母亲!”苏琅高声喊着,闪身往门口跑。
听到母亲二字,苏云华泄了气,举起的右手在空中僵持半晌,扔下扇子狠狠剜他一眼。
宁王的队伍远去,街道上开始恢复寻常。苏云乔下楼走出布庄,店员与白檀将布匹皮草装上马车,她的目光落在巷道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