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在回城的路上确实听了事情经过,也深思熟虑了一番。思来想去,有这四人可堪大任。臣就在马车上拟写了一份折子,粗浅分析这几人之才能,请陛下过目。”
荣和帝见他递上折子有些诧异,闻言从王禄手中接过奏折翻看起来。这字迹与李长羲平日的水准相比着实有些潦草,确实如他所说,是临时赶工写下来的。
见皇帝看得入神,殿中的兵部官员松了口气,宁王的心却悬到了嗓子眼,狠狠剜了李长羲一记眼刀。
荣和帝反复翻看了两遍才合上折子,抬眼扫向下方,不急着评价折子上的名单,而是带着略有不满的语气说道:“虽说路上颠簸时间也赶,但这毕竟是公文,下次写工整些。”
李长羲恭敬应道:“是,臣谨记圣训。”
荣和帝心情舒畅了许多,这才缓和了语气:“你说的这四个人,吴珲的经验还算丰富,年纪也合适,但他的品级太低了,在先前的战役中最多管过八百人。让他做主帅,下边的人能顺服吗?”
李长羲附和一声陛下所言有理。
这吴珲是齐国公的堂弟,按他的本意,其实更想将齐国公世子写进名单,偏偏那位小世子被宁王推进护城河以后身子一直不太好,恐怕以后都不能从军了。
荣和帝翻过下一页,又道:“刘鸣通,朕没记错的话,去年他是宁王的副将。”
宁王总算找到机会插话,连忙开口:“正是,刘将军骁勇善战,有大将之风。”
荣和帝话锋一转,冷声道:“他当街鞭笞百姓,空有武力,毫无武德,这种人也配为统帅?”
宁王哑口无言。
“王开翳。”荣和帝又翻了一页,念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挑眉望向李长羲:“这是你母亲族中子侄?”
李长羲坦然应道:“是,王开翳戍守晋城多年,曾与北国人交手,虽说没有太多显赫战绩,但也不曾落过下风。”
“朕记得这个名字,他当初考过科举,似乎还中了进士。不想他自愿回祖籍晋城,还以戍守边防屡屡立功。”荣和帝叹道:“王家难得有此等文武全才。”
此言一出,殿中朝臣私下里交换眼神。李长羲多半是想举荐自家人出征,以丰实自己的羽翼。只是不知,陛下肯不肯答应。
宁王恨不得将李长羲的身体瞪出个窟窿,暗暗做口型骂他以权谋私。
荣和帝感叹了一声之后不急着做决断,而是翻开折子最后一页,迟疑道:“这最后一位,尉迟纶。”
听见尉迟二字,殿中年老一些的大臣便神情怪异地看向李长羲。平王世子到底年轻,他是不是不知道陛下与尉迟家的旧怨啊?
李长羲道:“尉迟纶管河西道近十年,几乎年年与北国、西域诸多部族交手,经验丰富。战局严峻,则要求主将知己知彼,臣以为尉迟纶是个合宜的人选。”
兵部尚书偷偷打量着皇帝的神色,见荣和帝阴沉着脸,他悄悄抹了把汗。
未料荣和帝忽然询问王禄:“二月初,是尉迟纶送了几张虎皮进京?”
王禄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欠身回话:“回禀陛下,正是。尉迟将军进献九张猛虎皮,毛色鲜亮,兽皮完整,皆存于内廷库房。”
荣和帝若有所思道:“他请人画的那张登云图也不错。”
殿中群臣听得云里雾里,一时搞不明白,怎么话题就从选将领变成了尉迟纶献礼。
兵部尚书的反应更快一些,脑海中似有灵光闪过,霎时猜到了帝王的心意,有些犹豫地环顾了一圈……随即咬牙直起腰,做了一回出头鸟。
“陛下,尉迟纶此番献礼可是在表明忠心,意在臣服于朝廷、归顺于陛下。”
荣和帝唇角多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沉吟道:“四十年了,朕也不是睚眦必报之人。那尉迟纶若是真有才能,又肯忠于朝廷,朕岂会为上一代的恩怨迁怒于他。”
兵部尚书直呼:“陛下圣明英武,胸襟似海。”
周遭群臣后知后觉地回过味来,赶忙跟着称颂陛下圣明。
宁王错愕地看着几位自己的亲信临阵倒戈,像是要当场改口支持尉迟纶领兵,顿时急得红了眼。
“父皇!儿臣自知才智不如李长羲,资历不及尉迟纶,但儿臣这片赤诚之心做不得假!”
荣和帝忍不住笑了:“你的赤诚之心□□吗?”
“儿臣还未上前线,父皇怎就料定儿臣不行?”宁王高声道:“儿臣自小就不好读书,父皇与先生都屡次斥责儿臣荒废学业。儿臣身无长物,唯有一身力气能挥动长刀、砍下几个敌人的脑袋,父皇若不许儿臣上阵杀敌,儿臣便只能做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