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公端坐于堂上,瞥了一眼身旁几欲垂泪的大娘子,无声地叹了口气,转而再看即将出嫁的女儿,眼中也有了酸涩之感。
“吾女今后嫁为人妇,须得孝敬长辈、忠于夫君,谨记妇德,不可争风吃醋,万事以家和为贵,方能光耀门楣、以昭我吴氏门风清正。”
听得齐国公这番叮嘱,一旁泫然欲泣的妇人也止住了泪,轻轻擦拭眼角,对女儿郑重地说:“王府后宅不同于寻常人家,虞儿更得谨慎小心。”
吴虞早已知晓宁王另有所爱,若是她有得选,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嫁给宁王。
都是正值芳龄的女子,谁不期盼嫁得如意郎君,今后夫妻恩爱、相互扶持?只可惜她注定要忍受这夫妻情薄、动荡不安的生活。
咽下满口苦涩,吴虞俯身一拜:“女儿谨记父母教诲。”
齐国公目送女儿出门,对她身旁的婢女叮咛道:“地上积水还未干透,你们替王妃提着裙摆,别沾让她沾上污秽。”
到了府邸门口,大病初愈的齐国公世子将吴虞送上了马车,宁王将车门带上,其间一句话也曾和吴虞说过,惹得一旁的世子眉头紧皱。
萧家的公子看出齐国公世子神色不对,一手握拳抵在嘴边咳嗽了几声。
宁王横他一眼,见他焦急地挤眉弄眼,片刻后做出了妥协,对车内的吴虞说:“吴姑娘,我们准备启程回宁王府了。”
吴虞在马车内愣了一瞬,一时不知如何回应。
好在宁王也没准备等她的答复,说完这话便翻身上马,与周遭的看客拱手示意,随即策马启程。
宁王府里宾客满座,皇帝与贵妃不能亲自出宫主持婚礼,是以今日的宴席由寿阳公主负责操持。
名义上朝阳公主也要协同操办婚宴,实际上她与萧贵妃一脉关系平平,有寿阳把持着事务,她什么也插不上手。
婚车抵达宁王府,宁王扶着吴虞下地,二人在宾客的见证下完成拜堂礼,府上的嬷嬷将新娘子送入后院,宁王则留在前厅招待宾客。
王府总管太监见自家主子身旁难得空闲,赶忙上前去,压低声音道:“王爷,方才平王府的人送来贺礼,足足有九箱之多,您看如何安置?”
这贺礼的数目在皇室婚礼上不算夸张,只是论辈分李长羲是晚辈,晚辈给长辈送这么多贺礼,还是新婚贺礼,怎么听都有些怪异。
“李长羲人来了?”宁王挑眉问道。
太监即答:“世子在洛东营,一时抽不开身,这贺礼是府上的人送来的,听说是算上了平王的那份。”
宁王恍然,他倒是忘了,他那圈禁于幽宫之中的二皇兄还没死呢。若是平王府的贺礼中算上平王的那一份,九箱这个数目倒是合情合理。
暂且抛开贺礼的事不谈,他仔细回味下人的话,不禁冷笑一声。
李长羲不想来就不来吧,还要将洛东营当做借口,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有了差事似的,显摆给谁看呢?
亏得他隐忍了三年,装得谨小慎微、谦逊恭俭,如今才尝到一点甜头,就急着扬眉吐气了。
他得意得太早了!
宁王嗤道:“李长羲还是年轻气盛啊,一个小小的洛东营就让他得意忘形。想我率四十万大军远征时,他还只知道在御前摇尾乞怜。”
总管太监挤出笑脸附和道:“王爷说得是。”
主仆二人话音才落,门外又一名下人疾步闯进来,朝宁王屈膝见礼,随后抹了把汗。
宁王不悦道:“一个个火急火燎的,又出什么事了?”
那下人连忙禀报:“北国使臣阿史那韦遣人送来贺礼三箱,请王爷示下,该如何处置?”
宁王一听北国人的名字,霎时怒火三丈,斥道:“扔出去,本王不收手下败将的礼。”
总管太监劝道:“王爷三思,今日王府门外看热闹的人群众多,若是当着他们的面扔贺礼,恐怕对您的名声不利啊。”
方才进来禀报的下人也颤着声开口:“事关两国邦交,王爷万万不可意气用事。”
宁王右手紧攥成拳,深吸一口气,才将翻涌的情绪平复下来。
“那就和李长羲送的东西一起扔进库房,回头让吴氏看着处理掉。”
话音未落,他便瞥见一道令人不悦的身影向这边走来,当即又补上一句:“将景王府的贺礼一并扔去。”
“想不到七弟与北国人关系匪浅。”景王对他这话置若未闻,唇边挂着若隐若现的嘲讽,笑道:“七弟去年才将他们打得落荒而逃,今年他们竟不计前嫌,反倒来贺你新婚,这可真是世间罕见之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