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云乔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一手捻起盖子,轻轻磕在茶盏边缘发出清脆的响声,“如你所言,为何长安和长康不长身体反倒还瘦了?”
“近来后厨所做的菜式口味清淡,小主子有些挑嘴,饭量小了一些,加之小主子白天在私塾里时常跑跳打闹,将吃进去的饮食都消耗掉了……”洪嬷嬷声音越来越小,听起来就不太自信,又如何能说服旁人?
苏云乔气消了,转而看向李长安和李长康,大的那个仍就是少年老成的做派,神色平平看不出端倪,李长康撅着小嘴,看起来对这番话很是不满。
“长康,你平日挑嘴吗?”她语气平和地问。
李长康连连摇头:“才没有,分明是厨房做得太难吃了。”
洪嬷嬷急道:“小主子岁数小,饮食上最忌重油重盐,后厨也是顾忌主子的健康才做得格外清淡,世子妃英明睿智,应当明辨是非才是。”
李长康委屈地别过脸去,苏云乔将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转而问李长安:“长安,你年长些,比长康懂得事理,你说说平日饮食究竟只是略显清淡还是厨子手艺不佳。”
李长安愣了愣,盯着洪嬷嬷看了一会儿,才道:“最近的膳食确实寡淡。”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便缄口不言了。
苏云乔没打算就这样揭过,追问道:“你先说说昨日晚膳吃了什么?”
李长安思索着沉声道:“嗯……昨夜吃了肉末茄子、蒸蛋羹、上汤白菜,还有一道炝菰瓜。”
苏云乔笑出了声,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盏,青瓷与花梨木相撞的声音让跪在地上的洪嬷嬷浑身一颤,脑袋压得更低了。
“洪嬷嬷,这就是你说的两荤两素?”
洪嬷嬷额头抵着地砖,双手藏在袖子里,指甲已经掐进了掌心之中,此刻是欲哭无泪。
李长羲一直不曾做声,直至此时才呵斥一句:“把头抬起来,世子妃问你话,你闭口不言算怎么回事?”
洪嬷嬷不得已直起腰杆,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瞬息之间便红了眼眶,向苏云乔诉苦:“世子妃恕罪,奴婢无能,让小主子受了委屈。可是奴婢无权插手王府中的事务,唯有尽心竭力伺候两位小主子,厨房就送来这些膳食,奴婢总不能退回去让他们重做……即便奴婢真那样做了,厨房的人又岂会听令?”
“你明知厨房的人克扣长安与长康的份例,为何不如实上报?”苏云乔岂会被这两滴眼泪乱了阵脚,语气依旧凌厉:“即便你不识字,不会写信,方才我寻你问话,你分明存着替厨房遮掩罪行的心思,王婆子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主忘恩也要袒护她们?”
洪嬷嬷老脸一白,急道:“奴婢万万不敢,奴婢只是一时昏了头,世子妃恕罪!”
苏云乔冷声道:“我再问一遍,我与世子殿下不在的三个月,王府里还有多少腌臜事?你若如实招来,我便从轻发落。”
洪嬷嬷重重磕头,道:“世子妃明鉴,奴婢平日都在小主子身边,至于别的事情,奴婢真是鞭长莫及啊!”
苏云乔紧盯着她,没过多久便看见洪嬷嬷双肩微颤,头又一次低了下去,若是此时地上多出一条缝隙,她毫不怀疑洪嬷嬷会直接钻进缝里。
“嘴里没一句实话,先将她带下去关起来。”苏云乔对白檀吩咐道。
“世子妃明鉴,奴婢说的都是实话啊!奴婢不敢欺瞒主子!”洪嬷嬷嘴里不断叫喊着冤枉,被白檀叫来的家丁反绑住双手带进了柴房。
苏云乔目光一转看向杜五福,问:“杜公公,王婆子将账簿交上来没有?”
杜五福坦诚道:“奴才刚刚陪主子回来,还没见过王婆子呢。”
苏云乔道:“那劳烦杜公公跑一趟,现在就把账簿收回来,再叫几个人看住王婆子,别让她跑了。”
杜五福欠身:“是,奴才这就去。”
吩咐完这些,苏云乔才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耳边蓦地传来一声轻笑,她循声望去,见李长羲托着下巴认真地盯着她看。
苏云乔忽觉窘迫,双颊微微发红,问:“殿下为何发笑?”
李长羲道:“我看你越来越有当家主母的样子了,因为欣慰,所以发笑。”
苏云乔经不起夸奖,转过脸避开他炽热的眼神,对两个弟弟说:“洪嬷嬷这两日不能伺候你们了,嫂嫂给你们介绍个新人如何?”
李长康没什么反应,李长安眸光一暗,半晌才点点头。
李长羲与苏云乔也算心有灵犀,当即朝门口喊了一声:“谷大嘴,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