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雾将此景尽收眼底,满意地弯了弯眼。
然后,带着怯意幽幽望向台前的男人。
陆拂霄如今被困于迷障之中,饶是如何心焦也不敢出尔反尔,当众抢回早已供手相让出去的人质。
更何况……他尚不知晓遥云印是否真的被黎舞夺了去。
斟酌许久,陆拂霄别开脸,没敢继续对上那双写满求助的水眸。
他果断催动体内魔力,激活手中骨戒,深入其境。
半晌,一枚散发着炙烈热气的柱状蛊心被他的魂体握紧。
是千针蛊。
黎雾目睹他在袖中做出无比熟悉的举措……身体瞬时打了个颤。
即便她早已将这个动作熟读于心。
无数次的折磨、鞭挞、规训。
即便她早已对此感到麻木,却仍然阻挡不了它给自己带来的无尽痛楚。
蛊心被猛然摇晃的同时,股股奇异之力迅猛窜进黎雾的体内。
它们化作上千根利针,在她的躯壳之中四处乱撞。
揪心的疼痛自四肢百骸蔓延而至,激得她整个身子用力往上仰。
黎雾甚至难以保持舒展的姿态,直到触及冰冷的台柱才稍稍觉着称心一些。
再抬眼时,一双墨瞳正牢牢盯着她,递出不可动摇的胁迫之色。
只为命令黎雾应他心中所想……按部就班地行动。
幸而,她早已意料到陆拂霄此举。
黎雾敛眸苦笑半瞬后,默默调整好表情,故意朝白融的所在之地停留了片刻,才抬头出声。
“此事皆是我一人所为,与魔尊无关。”
“遥云印的功效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我不过是想将它献给心爱之人,这……究竟有何不可?”
她主动拦下罪责,拥着满腔情意为眼前的囚徒脱罪。
“拂霄他此次暗闯飞星崖,也只是因为太过担忧我,才不得已出此下策,绝无撕毁协议之意。”
话毕,楚烨峰率先出列。
他冷哼一声后,轻扬衣袂,抬起鞋履踢向台沿池沼。
腥红血水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激荡,“遥云印在你的经脉之内……?”
“原来如此,怪不得溯钥天师检查过你的体表和衣物之时,完全探寻不到它的踪迹。后来我们连你的灵鼎都彻查了一遍,仍旧未显动静,看来——我真是小瞧姐姐了。”
然而,楚烨峰话头一转,却不再纠结于此。
“不过,这一池子的新鲜血液,难道……也是因为魔尊大人‘担忧过度’,所以才不顾你生死,如此猛烈地任意索求。”
男人刻意停顿半晌,才拄着银拐向迷障边缘继续迈近。
“怕不是陆尊主想借此机会,在大家面前上演一出苦肉计,故意挑拨我与各位门主的关系,为他倾慕已久的姑娘夺回鹤云宫宫主之位吧。”
他的身子明明面朝陆拂霄,可目光却难以抑制地瞥向诛仙台上的人。
“当年父亲在诸位面前宣称我姐姐,也就是如今的叛徒黎舞……成为鹤云宫的少宫主,是事实。”
“但就在昨日,父亲他被黎舞残忍杀害以后,留下灵血遗书托付我照看鹤云宫,继承宫主之位——”
说到这里,楚烨峰的气息愈发紊乱浮躁。
最后,在众人面前狠狠掷下几字。
“这,亦是事实!”
谁料没多久,迷障中陡然泄出一声裹满讽意的嗤笑。
“……呵。”
陆拂霄悠然侧过身,勾唇挑眉,直面数位修士大能,“你们修士厌恶汲血,但我们魔族可不讲究这些劳什子陈规陋习,只要能提升修为,何须顾虑手段深浅。”
“况且……这不过是我们较为钟意的情趣之一而已,怎么,很新奇吗。”
“虽然不知道楚宫主为何要将此事和自己继承宫主之位的情况混为一谈,不过,舞儿说的都是事实,我今日潜入飞星崖,是我的不对。但我只是为了探查她的安危,并无其他想法,至于那个什么遥云印,本尊毫无兴趣。”
说完,他拢起双臂,微眯双眸,“现在我安然呆在你们设下的迷障之内,不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众人无语凝噎,试图在那张棱角分明的阴沉面容上窥得一丝破绽。
可惜,暂无收获。
而那位站在冰雕小筑前的仙界圣子,却自始至终没有说过半句话。
他透过屏障,看向被血色笼罩的那抹人影,如鲠在噎。
黎雾的伤口仍在往外滴血,可众人还在因陆拂霄闯入飞星崖一事犹疑不决。
纵使她非凡人之躯,也会因为失血过多陷入险境。
多拖一刻,就更险一分。
白融轻垂脑袋,从腰间抽出一张符箓,决然咬破手指,用滚烫的鲜血绘制术纹。
在一旁观测已久的黎雾窥见此景,暗叫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