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拍打着胸脯, 不知道究竟在舒泄心中闷气，还是因为焦显宗被放过一马而如释重负。
戍朽捏着从焦显宗手里拿过来的符纸, 不由得陷入沉思。
这件事竟然涉及到兰霖楼……是她完全没有想到的。
报名甄选会在即, 绝不能轻举妄动。
若因此错失了进入报名甄选会的机会, 恐怕她连奖品的真面目都没办法窥见。
过了好一会后，她才堪堪回过神来, 踮脚拍了拍身边人的肩膀。
“好了，我们先回去吧。”
苏喜闻言，目光却仍未回笼。
她紧紧盯着远处那个狼狈的男人，低低泄出一个字。
“……嗯。”
三刻钟后，两人终于回到了破巷之中。
没成想晚上一到，这里的景象居然也换了副模样。
狭小的陋棚简单撑起，挂上几盏色泽艳丽的灯笼，便成了间热闹非凡的酒肆。
里面人满为患，将棚子都撑大了许多。
而其中落座之人，占比更多的——
是修仙者。
他们桌上酒肉一笼接一笼，毫不停歇。
而每个修仙者身旁……似乎都坐了一名衣衫褴褛的小乞儿。
他们颇为享受地吃着修仙者们点的吃食，眼睛微微眯着，眸底的精明色泽呼之欲出。
修仙者们每次试图从她们嘴里套话，小乞儿那粗糙的指骨，便会有意无意地在桌面上轻叩数下。
直到……
一枚夺目银锭落在她们面前，才将对方需要的消息缓缓道出。
目睹此景，苏喜的脑子一时没有转过来。
她不自觉地抓住戍朽的衣角摇晃起来，凑近低呼道：“这、这——”
“这是什么情况？！”
戍朽环视一周，便得出了结果。
“……专门贩卖凡界情报的组织。”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林婆子和这些小乞儿自行组织起来的。”
也是这时，她才终于确信了兰霖楼楼主将会亲自临场的消息。
……怪不得林婆子那么笃定。
修仙者中本就鱼龙混杂，更何况这次——
兰霖楼甚至能在皇城上发布自己的告示。
想到这里，戍朽忽而想起那个名叫阿琪的水鬼少女。
当时她让苏喜交代自己，将小赤交给兰霖楼楼主……莫非她早就已经知晓了此事？
早已确定了目的地的灵云枢带；阿琪小赤和兰霖楼的关系；以及……救命钱与百花楼的联结。
庞大的信息量无声窜入脑海之中，搅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似乎头顶上已经设下某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天罗地网——
正在向她们步步迫近。
苏喜察觉到女人的异常，蹙眉垂首，轻轻抚上她的脊背。
“莫欣姑娘，你怎么了？”
“……只是有些困了。”
“那我们先回去吧，距离报名甄选会开始还有好一段时间呢，足够你睡上四五个时辰的。”
听见这话，戍朽难得笑出了声。
“嗯，走吧。”
……
她们很快回到了屋内。
和苏喜分开后，戍朽坐在榻上整整发愣了半个时辰。
她第一次觉得如此仓皇无措。
目标已经近在眼前，可心底感受到的躁动气息却愈加剧烈。
最后，她起身走到那盆嵌入了雪色种子的小盆前，再起凝术浇水。
紧接着，推开前方的木窗，准备一窥皎月的身姿。
不想，就在月华透过缝隙坠入此间的刹那——
眼前的盆栽竟开始迸发出细微的嗡鸣声。
……？！
戍朽陡然愣在原地，久久没能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两瓣雪白娇嫩的芽叶拨开沉重的泥块，悄然破土而出。
细碎的辉光在转瞬间，将她的双眸全部点亮。
某种不可言说的情愫在这一刻再次涌出心尖，全部聚集在喉咙底部，只差一点便要尽数喷薄而出。
但一息之后，那声熟稔的“阿融”还是未能脱口。
女人伸出双手，将温凉的盆栽拢入十指之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滴清泪打湿石面，才将她心中所想渐次释出。
……这些光点上，沾染了白融的气息。
而且，土壤底部还埋藏着一抹魂魄的雏形。
她这次是真的确定了，这抹雪色——
真的是他。
想到这里，戍朽的脊背与肩头颤动得愈发厉害。
清泪一滴接一滴，几乎浸湿了她的衣摆。
可下一瞬，那芽叶竟在月光的照耀下生生窜长数尺，无声攀上女人双臂。
戍朽愕然抬头的瞬间，瞧见它正散发着夺目的银辉，在自己身前献上一簇温热的灵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