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肢百骸早已被酸涩发麻的不适感全然笼罩,甚至涌上戍朽的脾胃,激得她不住干呕厉咳。
“唔、咳——咳咳咳——”
戍朽手忙脚乱地抓过面盆,把之前在汇灵瀑布里的灵水倒入其中。
直至她将整个脑袋埋进里面,仓皇喝下好几口之后,才稍稍缓过劲来。
“哈啊…哈啊……”
湿发贴着女人的脸颊钻入衣襟之中,伴着她昂头喘气的动作砸下数颗水珠。
好在,这几天的输灵确实效果不错。
天禄趁这段时日,将那位小神君体内的欲雾都吸食了个净。
白融现在背靠汇灵瀑布,还驱除了浊气的影响,形势非常可观。
戍朽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如今不过三日,白融的伤势就已经好转了许多。
连先前一直渗血的胸口疮痂也脱落了下来,渐渐生出新的皮肉。
……她只需再坚持两日,就能让对方彻底苏醒过来。
不过,鹤云宫宫门这几天沸沸扬扬的,搅得戍朽头都大了。
因为——
除了顾辞玉以外的宗主们,自从得知白融和自己留宿在鹤云宫之后,便轮番上阵劝导他回古剑宗去。
他们说她是个蛊惑人心的妖女,还是被魔尊抛弃的可怜赝品,浊气早已遍布全身。
恐怕连皮带心都是黑的,信不得半点。
可这些人还没攀上后山福谷的边儿,就都被黎舞和尤霞衾一一挡了下来。
不过,那几位门主说得不错……
她嘴里确实没有几句真话。
所以,戍朽不会按照天禄的想法去做。
她不想让自己的救命恩人死在眼前。
更何况……对方还是未来的救世主。
戍朽深深吸了一口气。
简单收拾了下以后,她换掉身上衣物与饰品,抬脚入塌。
明日天亮之前,她就要起身准备前往后山福谷,回去看守白融了。
如今戍朽身心俱疲,神志恍惚。
她已经不想错过任何可供自己歇息的时间。
即便戍朽这几日……尚未能从那个熟悉的噩梦之中安然脱身。
她也没有犹豫过半分。
不过半晌,戍朽便已在靠上玉枕的刹那——
逼迫自己沉入梦境之中。
干呕与厉咳的症状,也在这一刻全然消泯。
幻梦入笼,识海初绽。
只是……
今日的噩梦,似乎与前几次都大有不同。
她既没有瞧见刀光剑影的银辉,也没有窥见炽血遍地的惨状。
眼前,仅有一人卓然立于雪山之间。
衣袍随风翻飞的同时,只见那位雪衣青年朝戍朽伸手展臂,弯起那双皎洁如月的浅瞳,“朽儿,来……”
“过来我这里。”
某种奇异的不适感,于撞见对方勾唇浅笑的瞬间,无声漫上心尖。
可她到底没有拒绝对方的请求。
“……好。”
应声迈步的那一霎,脚下霜雪纷飞。
它们陡然覆住前进的台阶,将戍朽的眼睛一同遮蔽。
朔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凝成彻骨的寒刃,朝她直直撞去。
一刀,又一刀。
不过半晌,凛冽风雪便在她的脸颊与躯壳上,划出数十条骇人血痕。
可前方之人仍未停止呼唤她。
“朽儿,快些……”
“再快些。”
但戍朽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
她只能凭借听觉与触觉的指引,艰难迈步前行。
只是,就在她即将触及那人的前夕——
脚下忽现树叶松动的窸窣声。
戍朽还未来得及将手搭上对方的掌心,便已被一个巨大的陷阱收入囊中。
白皙指骨掠过洁白衣角,被迎风上涌的枯叶吞吃入腹。
寂然下坠的同时,她看见那位青年身后……竟藏着一个被藤蔓缠绕全身的雪肤少年!
两人目光交汇间,戍朽看见他扭动腕骨,用力摆手。
就连头颅也在少年在驱使下,不停晃动。
戍朽发现,那片不断张合的朱唇,像是在对她说——
[快跑!]
跌入陷阱没多久,四周忽而变得昏暗无光,仅留下零星月芒刺入眸中。
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左手被彻骨寒意无声穿透。
赤褐色的光斑于这一瞬轰然乍现。
而后……
竟勾着她的魂魄,悄然钻进一条眼熟至极的镣铐之中。
戍朽倏地睁大了眼睛。
视线移至缚魂链另一端的刹那,她看见那身不该出现在这里的月白华服——
赫然撞进自己的眼底。
“阿、阿融……?!”
沙哑低语伴着她心底的剧烈异响,无措漫出喉咙。
对上那双莹润雪眸时,戍朽似乎瞧见从未展露过分毫笑意的白融……极力抑下了欲扬的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