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全,白皙,修长,手掌摊开,十片指甲十只月牙。
桌上清汤长寿面的温度还很高,透过瓷碗烫在沈榆手心里。
虽然无法说服自己,但他的的确确站在了四年前他生活的方寸之地,呼吸和心跳都普通和寻常。
他还活着,那温遇旬呢?
岑漫摇站在他身边,穿着一身素雅的米色长裙,见沈榆面色无异了过来挽他的手臂。
“快去吃饭吧,傻站在这里做什么。”
她拉着沈榆在餐桌前又坐下来,说道:“今晚要和温叔叔吃饭的哦,不要忘记了。”
“到时候温叔叔家的那个哥哥会来接你的,”岑漫摇笑着,“要有礼貌,看到人要叫的。”
2021年3月18号,沈榆20岁生日,J大百年校庆。
太久没走回学校的路,沈榆什么都不适应,四年前的公交线路,四年前的校园布局,基本上忘了干净。
走到一半,手机响了。
“寿星,你人呢,等你半天,再晚就迟到了。”
沈榆用三秒钟消化出这是宁以桥的声音。
四年前,沈榆做主唱的乐队“长眠湾”还没有解散,他和乐队鼓手宁以桥是很好的朋友。
沈榆顿了顿,试探道:“邱风在你旁边?”
邱风是键盘手,玩合成器非常厉害。
宁以桥缺心眼,注意不到沈榆相较平时古怪的语调:“当然,不然他能在哪儿?”
果不其然,等沈榆跌跌撞撞颇为不顺利地找到两人,宁以桥和邱风并肩站在一起,看见他就迎过来。
“你好慢。”宁以桥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邱风没什么话,沉默地递给沈榆一块用纸盒装好的奶油蛋糕。
这样的场景多久多久没有见到了。
沈榆眼底有些酸涩,努力压了压,说走吧。
J大是名校,百年校庆的典礼办得很大,宽阔的街道边摆了一溜的互动摊点。
大礼堂前排长队,里头有演讲,沈榆的班级组织了集体都要参加。
沈榆抱着盒子坐在半圆构造的场地角落,座位是阶梯走势,他位于最高点,看向台上的人变成不那么清晰的色彩块。
校长和优秀教师,讲完下台收获掌声雷鸣,沈榆看着主持人,心思隐秘。
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他虽然并不完全记得清楚,但事情的大致走向和上一世没有差别。
那么......
主持人请本届优秀毕业生代表上台致辞,话筒接交的短暂几秒,沈榆的目光灼热,完全黏在缓步走上演讲台的人。
抓着蛋糕盒子顶上提手的手都没那么用力了。
那场突如其来的死别意外给沈榆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沈榆松一口气苦笑,恰好被低头玩手机玩累了抬头看看远处的宁以桥抓到。
“你对着前男友叹什么气呢?”他和温遇旬的关系宁以桥和邱风都知道,不过只知道一层,也不知道他俩为什么分的手。
沈榆不想承认:“没叹气,没对着他。”
“那你干嘛?”宁以桥又问。
“......我饿了,早饭没吃饱行不行?”沈榆随口找的理由,台上那人已经开始说话了。
声音有点沉,还是很好听,但沈榆敏感地捕捉到有些尾音沙哑,有疲意。
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没睡好。
睡眠问题在生死面前都算得上小事了,但以前他们住在一起的时候温遇旬就经常熬夜很猛,沈榆很多次想让他别那样不要命地熬,只是温遇旬都不理他。
沈榆倒没有太多难受,难受也受着。分手以后很难做成朋友,他知道的。
温遇旬这人的性格本来就又冷又淡,和沈榆谈恋爱之前对谁都这样,后来有个沈榆,那就只短暂地给了他一个人温柔和耐心。
沈榆是很知足的,他曾经获得过那人高不可攀的喜欢和爱。
宁以桥又低下头,他新开的一把游戏已经开始了,便头也不抬:“那你吃啊,不是给你买了蛋糕吗,寿星。”
沈榆是觉得这样的场合吃东西会不会有点不礼貌,说:“不好吧,多不尊重。”
宁以桥阴阳怪气:“是,前男友在台上讲话,是该尊重。”
他嘴贫起来没有正形的,邱风用腿碰了他一下,然后对着沈榆摇摇头:“没事,你吃。”
话说到这个程度,沈榆不吃也得吃。
芒果雪融蛋糕,奶油不甜,很醇厚的香味,是沈榆喜欢的西城区那家很难排到队的蛋糕店。
邱风和宁以桥当然不知道沈榆心里偷偷又在感动什么,因为除了吃蛋糕都认真一丝不苟的人,其余人的视线暂时全部转移到台上说话的温遇旬身上。
温遇旬的没有拿稿子,说话很简短,好像很随便地讲了几句勉励的话,就关了话筒走下来。
主持人都傻了,明明前两天彩排不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