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态度恭顺,双腿屈膝而跪,严谨而郑重地行了叩拜大礼,“奴婢卫氏云卿,叩见太皇太后,恭祝太皇太后万福金安,福寿永存。”
孝庄太皇太后则是表现出明显的相看意图,“抬起头来。”
她居高临下瞧向云卿,语气威严。
不似对僖妃的和颜悦色,一如对平常宫女太监的口吻,并未表现出过多喜怒。
她定定瞧着跪在台阶前的身形,瞧着豆蔻宫女缓缓地露出一副俏丽姣好的容颜,眉如山黛,眼如碧波。
如传闻所言一致,倾国与倾城,佳人难得。
孝庄太皇太后目光老辣如钜,又仔细打量起云卿的神色。
见她目不斜视,不卑不亢,气质端庄有度,并未有任何谄媚讨好之色,甚至还透出一股淡漠梳理的清冷之感。
联想到云卿先前“毁容”、回浣衣局的种种,孝庄太皇太后瞥了眼康熙帝。
她这个孙儿当皇帝久了,大多时都不会叫人猜中心思。
眼下仍是慢条斯理地在梁九功伺候下用膳,并没怎么正眼瞧跪在下面之人。
然而他打小就跟着她读书识字,这些年,他那些不为人知的习性,她还是清楚一二。
孝庄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康熙帝摩挲酒杯的拇指上。
那是他一时没有绝对把握时,才会不自觉作出的动作。
她又将目光转向跪在面的青釉色身形,身形跪得很稳,全无急功近利的焦躁之色。
两相对比,孝庄太皇太后有几分了然。
呵,感情还是郎有情、妾无意。
难怪将人放在跟前许久,都不见他宠幸给名分。
既是如此,此女就更留不得了。
帝王的心思,怎可落于他人下风?
……
“听太子说,你棋艺了得?”
端起苏麻喇姑递过来的新茶,孝庄太皇太后慢慢饮上一口,出声询问道。
“回太皇太后的话,奴婢才疏学浅,只是略知些皮毛,担不得太子殿下谬赞。”
云卿虽是抬着头,却也微垂眸,目光小心恭顺地落在台阶处,谦逊回道。
她心里亦是感激胤礽为她说好话。
或许没有这一番良言,或许她都见不到太皇太后,就直接被拖出去处置了。
“既然如此,你在乾清宫的意义何在?”
孝庄太皇太后方下茶杯,单边靠在座椅上,手上摸索着一串碧玺佛珠,一颗一颗慈悲地摸索着。
可一番问话,却似杀气腾腾的云雷,劈在云卿头顶上!
这等同于在问她,你活着的意义何在?
就连佟贵妃等人的神色,也是跟着骤然一变,隔岸观火,心里跃跃期待——这是要开始发作了!
宜嫔和荣嫔看向云卿的目光,流露出几分忧色,悄然握紧了手中的帕子。这姑娘是个聪明人,想必她眼下是知道要谨言慎行的。
就连五岁的胤礽,也感觉乌库玛嬷的问话,有几分针对之意。他略有担心地看向正中主位的皇阿玛,想用眼神求助。
但康熙帝这会正低头,拇指漫不经心地摸索着酒杯,密如鸦羽的长睫遮住他眼底的神色。
胤礽看不透康熙帝的情绪,心里越发忧急。皇阿玛不也挺喜欢云卿的吗,此刻如何会事不关己?
“回太皇太后的话,近日太子的奶嬷嬷不在,奴婢遂顶了这份差事。”
云卿努力按捺住慌乱的心神,深吸一口气,缓缓回应:“每日伺候太子殿下衣食,早晚安寝。”
她清晰地表明立场,她是因为伺候太子殿下才能留在乾清宫,不能存有一丝魅惑圣主的嫌疑。
否则,今日难逃一死!
但太皇太后是何人,岂能被人轻易蒙蔽?
云卿是何时进的乾清宫,以何种名义进去的;太子的奶嬷嬷凌嬷嬷是何时被调走的,又所为何事,所为何人,她心里皆是有本帐的。
“哀家听闻,你在乾清宫还为皇帝照看鹦鹉,可有此事?”
“回太皇太后的话,确有此事。不过饲养鹦鹉并不难,只需一日三次添置水和虫食。是以,奴婢日常大多时候都呆在瑞景轩,大多心思也都放在伺候太子殿下上面。努力学着瑞景轩从前的规矩,不叫太子殿下因为换了人伺候而感到不适。”
云卿再一次暗示,她眼里心里只有胤礽一位主子,绝无觊觎康熙帝之心。
这话说完,宜嫔和荣嫔率先松了口气,回答得也算是滴水不露了。
佟贵妃和惠嫔脸上笑意减淡几分,少了些隔岸观火的兴致。
僖妃离着孝庄太皇太后最近,脸上大方得体的笑容始终如初,仿佛对此事毫不在意。
但若说起面不改色,还得是孝庄太皇太后和康熙帝这对祖孙,事不关己一般,喝茶的喝茶,喝酒的喝酒,皆是按兵不动,一个比一个老成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