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今日没被触动到,是假的。
可前世种种历历在目,与夫君胤礽三十多年的深厚感情,哪里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
她不能在冲动的时候下结论,尤其分不清这份触动是感恩,还是感动。
……
康熙帝忍着背后灼热,换好干净柔软的亵衣亵裤出来后,安置到明黄雕花大床上,翻身趴在上面。
李德全立即托着事先备好的烫伤药和冰块,上前跪在龙床脚踏处,轻声道:“万岁爷,奴才斗胆退下您亵衣,为您上药。”
正烦躁不耐的康熙帝,皱眉质问道:“怎么是你?”
这话问的,懂得都懂。
说明万岁爷心里头,早有一个合适的人选。
是谁,众人心照不宣。
梁九功赶忙朝四周寻去,结果环顾一周,都没瞧见那道青釉色身形。
心里咯噔一声,不妙!
刚才在里间换衣物时,他可瞧得清楚,万岁爷那背后被热茶烫得全是火泡,有的都赶上鸽子蛋大小了。
之所以憋着气没大作,就是在等着人哄呢。若这卫丫头此时还躲着避嫌,只怕今日整个乾清宫都得将脑袋别在裤腰子上啊!
这么会功夫,康熙帝亦是察觉云卿不在,语气当即冷下来: “她人呢?”
整个凌霄阁的气压,亦是骤降。
“回万岁爷的话,云卿姑娘惦记您还未用午膳,去让小厨房做些清淡败火的吃食,说是去去就回。”
李德全手上端着烫伤膏和冰块的梨花木托盘,已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她倒是勤快。”康熙帝冷哼一声,“这种事,也用得着她亲自跑一趟?”
“万岁爷说得是,这种事合该让下人去做。”
梁九功一边朝康熙帝赔笑脸安抚,一边立即给李德全使眼色:“你这个废物脑袋!笨手笨脚的,如何能作好冰镇涂药这等细致伙计,还不赶紧去小厨房讲人请回来?”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
李德全如蒙大赦,连忙放下药就往后院跑,生怕晚一步就被康熙帝迁怒。
一边跑一边直冒冷汗,说不清是吓得还是跑累的。
“哎呦喂,姑奶奶,祖宗,您就别在这忙活了!”
李德全一路奔进小厨房,瞧见云卿在亲自下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只能直白地道明来意:“万岁爷等着您上药呢!”
云卿切菜的手一顿,垂眸无言片刻,而后缓缓叹息道:“好。”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
云卿是在李德全一路恳求和催促下,加快脚步赶到凌霄阁的。
一进门,梁九功就如同瞧见活菩萨般,将她迎进去,细声细语交代:“女儿家手劲小,上药能舒坦点。若需要帮助,尽快喊人,咱们都在门口候着。”
云卿瞧了眼雕花大床,为着防止上药时康熙帝衣衫半褪会着凉,半面明黄色的帷幔已放下来,将里面的情况掩映得极好,叫人一时瞧不清形势。
一如现在,她也瞧不清形势。
“……好,给谙达添麻烦了。”云卿轻声说道,神色不甚明朗。
梁九功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肩,“丫头,听话。万岁爷伤得挺重的。”
说着,就无声招呼所有人齐齐退出去,蹑手蹑脚掩上房门。
屋里更安静了。
听完梁九功对伤势的形容,云卿不敢再耽搁,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下彷徨不安的心绪,朝着明黄大床走去。
初初瞥见他衣衫不整,她的脸有些发烫。
然而当掀开他明黄衣衫,瞧见那鸽子蛋大小的火泡时,她眼皮突突地直颤。
这伤……竟远比她想象中严重百倍。
养尊处优、保养得当的光洁宽大后背处,一串手帕大小的火泡细密又突兀。
自后心向下垂撒的轮廓,清晰展示出了热茶流淌下来时的路径。
这种伤势,若是换太医来瞧,后果可想而知。爱孙如切的太皇太后,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明年今日必定是她的忌日!
云卿心情复杂地跪坐到龙床脚踏上,缠着手打开盛放冰块的木匣子,“……万岁爷,奴婢给您清理伤口……”
康熙帝趴在枕头上,扭头冷眼斜过来,语气不善:“怎么着,云卿姑娘在小厨房都忙完啦?”
云卿哑然,心知这是恼上她了。
她哪里敢受万岁爷一声“云卿姑娘”?尤其还是在恼了她时。
云卿连忙跪直身子,放轻嗓音,柔声哄道:“奴婢等会再向您请罪成么?奴婢先拿冰块给您伤口冰敷,会有些凉,您且忍一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