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卿不过一时犹豫,外面的人已推门而入。她急匆匆钻进佛案下面。
只是这么晚了,康熙爷为何会来这小佛堂?
……
“佛祖在上,请受玄烨一拜。近日灾情持久不减,子民深受苦楚,朕深感痛心。还望佛祖慈悲济世,朕命人为您日日添香火,年年塑金身。”
近日南方连降大雨,水灾严重,民不聊生。
康熙帝忧心百姓,深夜辗转难眠,索性来小佛堂上香。
他点燃三根线香,虔诚站在金身佛像前,深深躬拜,将线香插进香炉。
而随着他一双暗金纹黑色长靴的靠近,佛案底下的云卿,心跳声也越来越敲如擂鼓。
一想到前世康熙帝满身威严极重、不怒自威的模样,云卿才暖和过来的身子,重新如坠寒潭。
这般紧张下,她蓦地一哆嗦,手臂“咚”磕在佛案上——
“谁在那?滚出来。”
低沉雄浑的逼问声,好似一双无形大手,猛地捏住云卿的心。
眼看黑色长靴调转方向,要往她这边走来,云卿急中生智,深吸一口气后:“喵——”
微弱的猫叫声缓缓响起,康熙帝停下脚步。
在佛案的明黄色帘幕前,略站了会,而后转身离开。
眼瞧着黑色靴子越走越远,云卿稍稍松了口气。
暂时安全了——
怎料!
一柄利刃突然挑开明黄帘幕,紧接着数名御前带刀侍卫,齐刷刷包围在佛案前面!
原来,地板上两道五寸大小的脚印湿痕,无声揭露了一切。
侍卫们让出路,康熙帝款步上前,不以为意嗤笑:“朕倒是要瞧瞧,什么样的圣猫,脚步竟如此庞……”
意外地,对上一双胆怯清丽的水眸。
那是一双极好看的葡萄眼,清澈干净。
主人过于惧怕,葡萄眼瞪得圆溜溜的,氤氲着水汽,无助又无辜。
“何人深夜在此?”
康熙帝负手而立,居高临下打量着。
案下身着藕粉色旗装的少女,怯恐地埋下头将身子跪缩成一团,真如蜷成一团的小猫儿,“奴才是此次待选的秀女,因着在御花园贪玩,误了回储秀宫的时辰,在此处避雨。”
说着,少女伸出手,试探性地扯了扯那块明黄色帘幕,“奴才身上淋湿,有碍观瞻。可否请万岁爷赏脸,命人放下这幕帘?”
小猫儿一般的力道,自然扯不过自小习武的御前侍卫,娇娇怯怯可怜极了。
原来是秀女。
康熙帝深邃黑眸一暗,似有意味,“哪家的姑娘?”
他好性地一挥手,侍卫便即刻放下那幕帘。
“奴才是……塔塔拉氏。家父乃户部侍郎,塔塔拉.齐康。”
云卿躲在帘幕里,沉吟片刻,谎称道。
刚刚底下的视线昏暗,她未来得及瞧见康熙帝的神色,不知他是否动怒。
且她以真实身份相告,难保三日后殿选会增加些获选胜算,但她这一世无论如何也不能与康熙帝扯上关系。
所以云卿决定将塔塔拉氏推出去。
就是此人借着手帕交的名义,将沾有毒粉的绢帕送与原主卫氏,才致其香消玉殒。
按理说,秀女入宫都要经过宫人层层严苛筛查,不可能夹带私货。但塔塔拉氏的父亲是户部侍郎,官拜正四品。他女儿想要在宫里做些不见光的勾当,可比辛者库出身的卫氏要容易得多。
“原是齐康家的啊。”
康熙帝淡淡应了句。
再大的官职,再大的辈分,在天子面前也都得自称一句奴才。
但好歹塔塔拉氏的父亲,在御前还算排得上名号,感觉这会气氛稍有和缓。
云卿微微喘口气,应该不至于被重罚了。
“之前齐康还同朕说起,你身子一向孱弱,可能会错过这次大选。如今,身子可大好了?”
眼看那双黑色暗金纹长靴走远,云卿却没敢大意。
“多谢万岁爷的惦念,奴才身子一向康健,许是父亲将奴才与堂姐的闺名记混了吧。”
认真想来,康熙帝日理万机,如何会记着一个四品大臣家女儿的身子是否康健?
应是怀疑她是刺客吧……
云卿及时搜刮到原主记忆,幸好这塔塔拉氏自诩从小到大都未生过病,进宫后必定好生养,这才免于穿帮。
“嗯,是齐康老糊涂了。”
康熙帝漫不经心道。
三更半夜,宫里本不允许随意走动。此时独自一人藏在佛案下面,很容易被联想成埋伏在此的刺客。
见云卿言辞挑不出漏洞,康熙信了她身份,“来人,带她去换身干整衣物。”
云卿很快被人带到佛堂后面的小书房。
宫女不仅给她拿来干整的衣物,还有一盆热水和一块干净帕子,外加一碟子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