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云卿忽然在想,若是她没有前世记忆,会不会沦陷在他一次次破例的恩宠里?
刚刚他下御撵之后,每一个决定,每一个举动,都给足了她的颜面。
哪怕玉珠公然颠倒黑白,哪怕她以下犯上顶撞乌雅氏,他都毫不犹豫选择站在她这边。
可是这般恩宠,真的能仰仗一辈子么,又或是昙花一现……
……
“万岁爷,您怎么会忽然来太医院?”
上好药膏后,云卿随康熙帝走出太医院。待将身后跪拜送别的太医们甩开几步,她才适时问出心知疑惑。
听之前的意思,是一早就知道她在这边遇到麻烦,才让李德全先行跑过来支援。
“是胤礽身边的人。那奴才恰巧路过碰见,自己帮衬不上,就急忙来翊坤宫向朕通禀。”康熙帝道。
云卿听完,却是心猛然一揪,“那奴才来太医院,可是太子殿下近日身子不适?”
“当时事态紧急,朕倒也没过问他为何来太医院。不过你也别担心,”康熙帝笑道:“胤礽那边一切皆是安定,昨夜朕还与他对弈来着。那小子的棋艺越发精进了……”
康熙帝后面的话,云卿没有再听进去。
她总觉得,这事听起来哪来怪怪的。
忽然电光火石之间,她不经意转身回望,四下空空如也。只有玉珠和御前的一众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难道,是她多疑了?
毕竟那么小的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定是被她伤得极深吧……
康熙帝看向她,“怎么了?”
云卿低颓摇头,“无事,奴婢还以为把玉珠忘在太医院了。”
“她呀,丢了也好,朕再给你挑个更好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渐行渐远。
“殿下,人都走远了,咱们也回吧。”
一条朱红色宫墙的拐角处,小禄子心疼地对胤礽说道:“您在这风口已站了许久,若是着凉病重,云卿姑娘也会心疼的。”
小禄子嘴上虽是这么说,但作为胤礽的贴身侍从,他心里多少还是埋怨云卿的决绝。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当众说清楚不可吗?
非要让殿下如此难受,连为了救人帮忙,都要大费周章。担心她不想见自己,只敢躲在暗处守着,一待就是大半个时辰。
因着阻止不及时,见她挨巴掌,殿下连眼圈都红了。
“她会吗?”
六岁的小奶团子,一袭月白长衫逆风而立,腰间坠着云卿做给他的天青色荷包,已洗得微微泛白。
云卿近日有给他做新的,内务府亦是送来些许,但他总觉得去年的这个荷包更让人瞧着亲切。
他依依不舍地望着前方,喃喃自语:“她都不愿意再见孤一面。”
那道青釉色纤瘦背影越走越远,他总有种错觉,他好像要彻底失去她了。
“想来云卿姑娘也是有苦衷的。”
小禄子苦口婆心劝说:“如今云卿姑娘侍寝后一直没有定位分,若是跟您再走得近了,免不得又被人说三道四,想借着亲近您攀个高位。”
“当真?”胤礽黯淡的丹凤眼里,燃起一丝亮光:“若是云卿位分定下来后,孤是不是就能常常同她见面了。”
“自然是能的,云卿姑娘多惦记着您呀,夏日还未道,纳凉之物就早早给您准备妥当了。说句大不敬的话,”小禄子压低声音:“万岁爷那边,都还没有呢。”
“嗯,孤会等她将事情都安排妥当,再去瞧她,”
小奶团子揉了揉酸涩的眼圈,敛下眸里的悲色,转身朝反方向走去,“这些时日,孤定不会再去给她添乱。”
漫漫朱红宫墙,小小一道身影走在中央,显得有些寂落。
凌乱的风,不时地牵起他左侧的衣袂。左侧,原是云卿会陪伴他的位置,如今空荡荡的,无人为他遮风。
可他不知,云卿虽是走远,却假借绢帕落在太医院的由头,吩咐玉珠折回来一趟。
玉珠那张嘴,将孤独离去的小小身影,描述地惟妙惟肖……
……
云卿在太医院附近发生的事,早早就传到了慈宁宫。
所以当康熙帝主动商议云卿的位分时,孝庄太皇太后并不惊讶。
但云卿之前的请求,她是知道的,所以也并未直接应下。
“这几日,她在慈宁宫侍奉,哀家打心眼里喜欢她,本还想着同你将人要过来呢。”
孝庄太皇太后的确对云卿态度转变颇多,打量着如果直接说明是云卿自己想留下,一来恐怕康熙帝会迁怒于她,二来也有损康熙帝的帝王颜面,虽将话头转了个弯,点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