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明宝愣了一下。
“分手那天。”
“哦……”她记不清了,只知道那天的她说了很多话,祝了爷爷长命百岁,以及他们都要停一停。
安静了一会儿,向斐然的目光微微瞥过她低垂的脸庞:“不必放在心上。”
“我误会了你,让你难过,总要——”
总要很用力、很用力地道歉的。
“不多这一件。”
商明宝愕然,嘴唇有细微哆嗦。
她身体里的秩序像一座被定点爆破的大楼,碎片瓦砾成为垂直的瀑布,坠着她的血肉。
“你……是不是恨我?”湿热掌心攥紧了缠着丝巾的手袋提柄。
向斐然勾起唇,垂首笑着哼出一声叹息,“不至于,谈场恋爱而已,哪有谈成仇人的?”
他说完,抿进唇角的烟很久没动,过了好一会才抬手夹走了,吁出短暂的一口。
商明宝又抬起头去看那棵大王椰了。
有客人进店,从她身边经过,她侧身让过几分,衬衣挨过向斐然的手臂。
很香。
他转过脸,压住眼眸里这一秒波动的心猿意马。
想揽她入怀。
神经。
商明宝一无所察,回过神来时,向斐然已经站远了她几分。
“那……”她将唇色咬出泛白了,才问:“随宁刚刚说的戒指,是什么?”
事情都过去了,扯这些没来得及做出的事有画空饼之嫌,向斐然用了个最无足轻重的说法:“生日想送你个戒指,既然分了就退了。”
“是求婚戒指吗?”商明宝的指甲扣进掌心。
“不是。”
为了让自己这句话有可信度,向斐然看向她,唇角匀出一丝客气的笑意:“千万别这么想。”
他好像在让她不要自作多情。
“还有什么想问的?”向斐然左手夹烟,右手抄进了裤兜,姿态看着慵懒,“你在我那几个住处还有几件衣服几双鞋,听说你跟我分手前去过,既然没拿走,就当作你不要了,已经扔了。”
“……好。”商明宝的齿尖细细地咬着唇,“那个护身符……”
他为十八岁的她亲叩山门的护身符。
“也扔了。”
没人看到商明宝身体的轻晃,站不住似的。
为什么,为什么只是两个月,她还在朝思暮想的人就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彻底挥断了他们的过去,将那六年像丢包袱一样地丢掉了?
太快了,快得超过了她的预想。慌乱在四肢里铺天盖地,她的目光里尽皆是不知所措。
她是想停一停,因为不确定是否能理顺自己、要多久才能理顺自己,又不能再让他无止境地自我消耗下去,才做出了分手的决定。
别这么快,斐然哥哥……
商明宝多想开口恳求他。可是无论快慢,是他的自由。
她不能再让他拽着她,拽着这只狂风中不知远近、不知是否还能回来的风筝,任由风筝线将他的掌心割得血肉模糊。
“你都没给我看过呢。”商明宝强忍着笑了笑,“明明是给我求的,既没送我,也没让我看一眼……说丢就丢了,不是我的东西吗……”
她末尾的那两句说得轻极了,空洞的,向斐然没有听到。
“这么多年了,大概也保佑到头了。”向斐然淡淡地说,将烟在一旁垃圾桶顶端的砂石烟灰缸里捻灭。
夏天的七点多钟总有种奇怪的松弛感,就连空气里的灰尘味也是迷人的,空气舒缓,风是流动的,矇昧的光线涂抹着建筑物和人影。
他的人生已然很久没有拥有这样的时刻了——
在这一刻这一个意识的诞生中,向斐然忽然回过神来,在今天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用认真的目光看向她。
“商明宝,我现在觉得很轻松。希望你也是。”
第92章
再没有听过比这一句更万箭穿心的话语。
虽然知道过去两年他很累, 但总有些快乐的时刻,明亮的时刻吧,总不至于乏善可陈, 回首望, 竟像个牢笼。
夜色沉得很快,越衬得灯亮。商明宝脸色煞白:“斐然哥哥,你现在也觉得,我们分手是对的吗?”
向斐然转过身,倜傥的姿态, 看到穿过大厅而来的方随宁,先抬了下下巴当作招呼, 继而回答商明宝:“非常对, 还有——”他顿了顿, “叫我向斐然吧,别叫哥哥了。”
方随宁到了这边, 目光穿梭一个来回,打哈哈解释:“好久不见的一帮人,聊得久了点。你们怎么样?”
“不怎么样。”向斐然抬手扬了下, “叫我等你干什么?”
“呃……”方随宁急中生智,“我刚刚——就刚刚, 喝了杯清酒,你送babe回去?”
商明宝想说她自己开了跑车过来的, 但咽了回去。
向斐然神色冷淡, “我不方便,打车吧。内地很安全, 现在也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