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一刻,他却无端生出一股透着绝望的孤独感。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只有他……一个人。
身体依旧僵硬着,一动不能动,沈安言又缓慢闭上了眼睛,身体轻轻颤抖着,喉头发出轻微的哽咽。
这个噩梦跟林鸢没关系。
林鸢死了,即便化成鬼,也只会躲在角落里小声哭泣,不会来找他算账的,是他内心过于恐惧。
因为林鸢的死,让他更意识到了自已在这个时代的渺小和无力。
他跟林鸢其实没什么不同,林鸢虽然喜欢作死,但真正害死她的,是那些阴谋算计,是这个朝代对生命的漠视。
而这些……也同样能让他不得好死。
谁知道哪一天,他又会不会成为某个人的棋子,然后一时大意,不慎踏入陷阱,死得比林鸢还惨呢?
人不怕做了坏事得到报应,却害怕什么都没做,却因为所谓的规则和算计,而死得不明不白。
而更令人恐惧的是,没人觉得你死于这些规则是错的,因为人人都觉得这些规则是对的。
“公子……”
第152章 他不该再把命运掌握在他人手中 (二)
忠祥不知何时靠近,在床帘外小心翼翼喊道:“可是醒了?”
沈安言张了张嘴,梦魇的余威太大,醒来这么久,他竟还是不能发出声音。
忠祥觉得不对劲,轻声道:“公子,得罪了。”
说罢,便掀开了床帘,看到满头是汗还一动不动的沈安言,他便猜出了什么,却不敢贸然伸手去触碰沈安言。
只是萧景容此刻尚未回来,忠祥便只能温声道:“公子可是梦魇了?既是醒来,便是无妨了……”
他努力安抚着沈安言的情绪,见他放松了一些,便道:“公子可缓缓呼吸几次。”
见沈安言照着他说的做后,忠祥又在旁边说道:“宫内急召,主上入宫尚未归来,但算算时辰也差不多了……许是公子今日不曾用过午膳,又一觉睡了那么久,才陷入梦魇,倒也不急,往时奴才也曾这般,醒来便好了。”
沈安言已经能动了,却还是觉得虚脱。
可他不想躺着,便让忠祥扶他起来,帮他挨靠在床头。
许久后,才轻声道:“沐浴吧。”
“是。”
洗了个热乎乎的澡,沈安言却没有感觉好多少,那种心惊胆战的不安感还在。
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萧景容。
抬头看向忠祥问道:“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忠祥便垂眸道:“快了。”
“快了是什么时候?”沈安言有些烦躁,说话的语气也不大好。
不等忠祥回话,他便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去。
出了院子,他有些迷茫,不知道自已该去哪里找萧景容,忠祥便在此时跟了上来。
“公子……”
“你别跟着我。”丢下这么一句话,沈安言便开始在王府内四处乱窜。
他不知道自已为什么忽然心情那么烦躁,也不知道自已为什么那么迫切地想要见到萧景容,他就是不安,就是想再确定一下,至少此时此刻……他还是受宠的。
曾经他害怕萧景容对他的宠爱,男人越是宠他,他就越是害怕,他害怕自已会被束缚住,也害怕这份宠爱超过了他能承受的范围,将来会招致更严重的报复。
可如今他不这么想了。
林鸢的事情让他明白了,一个人在没有能力保证自已绝对适应这个封建王朝时,就不该心存侥幸。
老王妃派来的杀手没有刺杀成功,不是他多厉害,是有十几条人命替他挡着。
如果没有宅子的那十几条无辜的人命,没有许管事的拼死相护,没有镖局那帮兄弟的侠肝义胆,他活不到今日。
但这世间没有许管事了,也没不会再有人拼死护着他,他一心以为只要能待在这王府内便能安然度过余生……
可真的是这样吗?
就算他真的把那些生意做强做大,靠着这个得到萧景容的青睐,甚至以此得到了其他的助力,结识了其他的王公贵族,他就不会像林鸢一样,被人算计,成为党争或者其他利益争夺的棋子吗?
他不能像林鸢那样天真,否则,他迟早会步上林鸢的后尘……
不知不觉间,他竟浑浑噩噩走出了王府,身后是暗中跟着他的暗卫,兴许忠祥也藏在其中,但沈安言却无暇在意。
他随便找了个凉亭坐下,看着不远处的湖水,发呆。
沈安言不知道自已为什么大老远从王府跑来这儿坐着,就好像是冥冥之中有天意,叫他认清现实,不要沉溺于这段时间的安逸。
平静的湖面,忽然浮现出一具泡得肿胀又发白的尸体,沈安言被吓了一跳,猛地站了起来,却脸色苍白地呕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