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使依旧是上次给他开门的那一位,她笑笑说:“这是我们家公子亲手做的,别的地方买不到。”
韩令舟大受感动,道:“你家主人有心了,我合该登门拜访才是。”
女使摆手拒绝,行过礼就离开了。
“公子不喜见人,何必再给他们送梅饼去呢?”
“来而不往非礼也,虽居陋巷却也不可忘了君子礼仪。”
合欢树下的年轻公子转过身来,他的长发一半束起,一半散在背后,面容艳丽,表情却很淡漠。
他又问:“彩明,那梅饼他们可还喜欢?”
彩明走上前去替公子将肩上落花拂去,笑道:“邻家公子很喜欢呢,他还问奴婢这梅饼是在哪儿买得呢!”
姜冕淡淡笑了一下,可笑意并未触及眼底。
他带着彩明往屋里走去:“你年纪不小了,也该找个婆家,我给你物色了几个不错的,虽不是大富大贵,却也是吃穿不愁的清流人家……”
“公子!”彩明打断了姜冕的话,自从过了年姜冕就总是说起这个话题。
可她不想嫁人,她想在公子身边伺候一辈子。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按理说你二十五岁就该回家的,只是现在被我连累了。”姜冕坐在竹椅上,目光柔和。
“奴婢能跟在公子身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是连累呢,”彩明跪在姜冕面前,握住了他的手,“若是奴婢走了,还有谁能陪您说几句话呢?”
姜冕目光微动,他伸手抚摸着彩明的脸颊,沉默不言,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彩明擦了擦脸颊上的泪痕,勉强笑道:“您昨天不是说想吃肚仁儿吗,奴婢这就去让厨房做上。”
说罢她便下去了。
姜冕独坐在院中,抬头望向被高墙框起来的天空。
他自两年前来到苏州城,到现在都吃不惯南方的甜软口味。
想当初他刚来时身体虚弱,心情也欠佳,再加上饭食不合胃口,常常吃不下东西。
彩明为着这事急昏了头,一连找了好几个厨子都不满意。
姜冕笑叹一声,忽而见院墙外升起一只粗制滥造的纸鸢来。
模糊的笑闹声从外面传来:
“公子,再高些吧!”
“思容,莫要多嘴!”
姜冕挑眉,估计这就是那位刚搬来的邻居吧。
听彩明说,这邻居是位年轻的小公子,特地来苏州城求学的。
只不过这样吵闹,怎么能静下心来学习圣贤书呢?
一声惊呼打断了姜冕的思绪:“哎呀,这线怎么断了?……纸鸢落到人家院子里去了!”
姜冕抬头望去,果真见那只纸鸢摇摇晃晃地落进了自家院子,然后挂在了合欢树上。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此时只有姜冕一人在前院,若是平常他定不会去开门,可今日却不知怎么了,他有点想出去走走了。
自从他搬到这个院子里以来,他很少出门,这一次是他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姜冕打开院门,看见一个十几岁的男孩带着小厮扭捏的站在门口。
他微微侧身,道:“纸鸢落在树上了,你们去取吧。”
韩令舟听到这个声音打了个激灵,他猛然抬头,果真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那张脸。
他惊喜地握住姜冕的手:“殿下,您还记得我么?”
姜冕被这一声“殿下”叫得恍若隔世,他已经记不清多长时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
韩令舟自知失言,当年那桩狸猫换太子的案子闹的沸沸扬扬,纵使他身处江南也有所耳闻。
他窘迫的低下头,不知道说什么了。
姜冕回过神,仔细打量了他一番,才认出他来:“你是韩秀才的弟弟?”
韩令舟见对方没有怪罪他,兴奋地点点头,年轻的脸庞红彤彤的:“您还认得我!”
“你们家送了我那么一口温泉,我自然记得。”姜冕把他领进院子里,让他去拿他的纸鸢。
韩令舟的心思却不在纸鸢上了,他一个劲儿的往姜冕身边凑:“他们说您死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您当年还说等我考上状元就给我谋个好差事……”
姜冕看了他一眼,止住了他的喋喋不休:“我去让人帮你拿下来吧?”
韩令舟看了一眼挂在树上的纸鸢,道:“这没什么的,本就是我和思容随便做的,拿不下来就算了。”
姜冕说:“还是拿下来吧,挂在树上怪难看的。”
……
韩令舟红了脸,他道:“那我去拿。”
说罢他撸撸袖子,抱着树干就往上爬。
思容在后面吓得发出尖锐爆鸣声:“公子,你不会爬树啊!”
姜冕见韩令舟趴在树干上面红耳赤,身子却依旧在原位,他不忍再看,索性脚尖轻点,飞身替韩令舟把那纸鸢取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