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人一多,又变了个样子,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
“杀头当然是一件可怕的事,但官府让大家都去看,聚在一起,胆气就足了,可以当个玩意儿和笑话看了。”
“你说,百姓可不可怕。”
夏雨怔怔的听着。
马车内光线不足,只有车窗透出来的些微光芒,好似凝在了玥哥儿的半张脸上,还有一半隐没在暗中。
他顺着车窗往外看,那些欢欣鼓舞的百姓,心惊跳了起来,一时不能平息。
突然,外头声浪陡增。
时辰到了,犯人被一一押上了台。
许玥仔细的去看,都是年轻人,当然,不年轻也不能入了府学,没潜力的学子,府学是不会要的。
身着麻布囚服,脖子上带着沉重的木枷,脚上是粗重的镣铐,浑身脏污不堪,一头麻草般的乱发。
个个死气沉重,有人上台阶时,脚上没了力气,整个人跌了下来,被衙役如拖死猪一般拖了上去。
犯人都被压着跪成了一排。
高台之上,一个面目威严的官员,说了一句什么,就有人小步下来朝底下大喊。
大意是,巡抚大人仁慈,准许犯人家人上台送最后一程。
杭州府是江南大城,官员之中并不是知府最大,从二品的一方大员,巡抚,才是一地之长,总管一省。
许玥认真记下了高台上的那张脸……功夫总是做在平常处。
第84章 盐商、祛晦气
犯人家人哭哭啼啼,带着好吃好喝上了刑台,抱着自家孩子,哭天抢地,泪水恨不得淹了刑台。
这时,夏雨突然咦了一声,指着一处道:
“那边怎么好像不对?”
许玥顺着方向看去,只见一排左边第二个犯人那,也有一个中年男子探望,举止却不十分亲近。
地上摆着的食盒虽然低调,许玥却一眼看出,是镶了螺钿的,比之金玉更加昂贵。
“应该是一户富贵人家吧,主人为了面子没上台,去的是亲近的下人之类。”
“自家孩子可是都要死了,就为了面子都不见最后一面吗?”
夏雨很是不屑这种行径。
“也不能说没来,可能正在台下正看着呢,说不定就和我们一样,待在马车里……”
许玥一只手支住下巴,闲闲的道。
……
刑台上,孙珏绝望的看着成伯,神态疯狂:
“我都要死了,爹和娘都不来看我一眼吗?是了,一个有辱家门的子弟,怎么配得上……”
“少爷,慎言!”
成伯低喝一声,神情却依旧十分恭敬:
“听到消息,夫人不知昏过去几次,现在还躺在床上下不了床,老爷不是没想办法救您,光往京城送的银子就有一两万!”
“都没办法,少爷你闹出来的事情太大了。”
孙珏惨笑两声,一点都不信:
“一两万在孙家算什么,不就是弄了几个穷秀才的事儿,上下多送一些银子,什么都遮得住。”
“你当我不知道,家里贩私盐,哪一年不死上几十个泥腿子,不也好好的没有事……”
听了这番话,成伯骇然,再不敢犹豫了,一把抄起食盒里的酒瓶子,一手掐住人用个巧劲儿,酒往嘴里使劲灌。
怕人发现了,装作抱头痛哭的样子,身子把人遮住了,嘴上哭喊着:
“我苦命的少爷啊,喝了酒就不痛了,你就好好上路吧!”
一瓶子上好的酒灌了下去,人就软软的倒了下去,成伯方才松了一口气。
贩私盐的事儿,没哪家盐商不做,但要是摆在了明面上就是犯了大忌讳,何况现在台上坐的都是谁?
巡抚、盐运转运使、知府、通判……
孙家再厚的底子,也经不住这么多张口的填。
自己可算是为家里立下了一大功。
成伯起了身,塞了二两银子给不满的刽子手,人软着,比起来总是不好用刑的。
最后望了一眼少爷,成伯有些怜悯,家里只他读书最有出息,众星捧月一样,盼着他考了进士,当了官,也好给家里当个靠山。
外人总是不比自家人靠谱的。
谁成想,竟是个如此不中用的。
老爷知晓了消息,摔了一地的东西,只骂蠢不可及,办事都不晓得收好尾,居然被人发现了。
还好,旁支也有一两个少爷很读书不错,家里指望的上,成伯欣慰的想。
脚步轻快的下了刑台,心里记着给旁支接来的少爷们打理一个清雅的住处。
至于台上的少爷,到底是亲儿子,老爷救不了人,也想好了要找下手的人给他陪葬。
希望少爷在地下也灵醒些,保佑老爷能找到人啊!
……
午时三刻,阳气最盛的时候。
刽子手齐齐举起了刀,大喝一声,刀光一闪,血液喷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