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有订餐服务,林雅萍不爱吃。孟西荞提着三层保温饭盒到病房,里边的人早已经开动了。
在床边照顾她妈的,正是那麻将搭子“李叔”幺污儿二漆雾二八一。这会儿隔着玻璃窗,西荞仔细打量了一番男人的样貌,这样的精气神是五十岁男人怎么也保养不出来的。
她粗略一看,猜想这男的岁数怎么也小林女士十岁以上。
西荞没进去,走廊的沙发坐着也舒服,她趁着空闲拿出轻薄本来剪片子。
再抬眼时窗外已经是黢黑天色,李叔正好走到她面前。
孟西荞对着自己母亲的麻将搭子,多少有些尴尬,礼貌性问好后把视线一直钉在屏幕上。
李叔倒也不见外,寒暄过就问:“你妈妈的病情我了解了,你别太难过。”
孟西荞眉头微微皱起,“我妈怎么跟你说的?”
“您告诉人家您肺癌中晚期啊?”
人走了,孟西荞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用玩味的神情问。
在手术之前,她叮嘱林雅萍不要把住院的事说出去。动了手术,修养得差不多了再让人来看。
林雅萍对着亲戚是憋住了,可忍不住借这个机会考验起男友来。
林女士一脸倨傲:“看他诚意。”
孟西荞叹一口气:“你们才认识多久啊,没人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林雅萍把杯子一搁,“他牌桌上欠的十几个都是我给他解决的,现在让他表表忠心怎么了?”
孟西荞瞪大眼睛,仔细听明白了这两人是怎么一回事。保养得宜的美貌单身富婆扶持牌桌上认识的年下赌徒,她想到就后怕。
“妈,”她咬咬牙,“你知道你这个组合上社会新闻的概率有多大吗?”
林雅萍也有些心虚,“和他认识都是你回国之前的事了,中间断过一次。”
“那怎么没继续断着?”
“你不让我张罗相亲了呀,我无聊,找个男人玩玩。”
孟西荞且提醒她,别把自己玩进火坑里去。
手术之前有两周,足够林女士来考察这位年下男友。
小男友过来看望的频率越来越低,林雅萍忿忿表示他连表面样子都不做了,孟西荞瞧她精神头倒是好了许多。
手术前一天孟西荞被派去出采访。老刘扛摄像机,石海负责笔录,她负责出镜。
西南角一家寺庙的香火钱失窃,警察还未侦破案件,他们赶往现场报道。
结束时才是中午,西荞和同事在山脚下吃过午餐后,表示自己要留下来拜一拜。
自己便一阶一阶地往上爬。
寺庙建在山顶,从山脚望上去,只看到无边的白石阶。
踏上最后一阶,孟西荞回头往下看,山不算高,但雾霭太低,从上看去只能看到稀疏几棵槐树尖,被裹在雾霭间,像绿色的幽灵。
寺庙门口人不多,停着几辆车,其中有一台迈巴赫。在神佛面前,众生皆小。
要进门时,视线落在飞檐一对骑凤仙人上,在经久的风雨里都失了颜色,只能根据层叠的凤翅依稀辨认出曾经的朱红。
孟西荞一边轻手轻脚地进入厅堂,一边给顾津南发了条信息,问他要事业还是姻缘。
顾津南拨来电话,她连忙捂着手机踱到殿外接。
那人说:“都不要,把我那份给阿姨,双倍祈愿手术顺利。”
西荞问:“真不要?”
顾津南答:“为了阿姨,可以一信。为自己的话……西荞,我更信我自己。”
西荞说:“哦,你倒是很自信,就没有过求不得?”
收了线,西荞恭恭敬敬进入厅堂,晦暗的祠堂并排铺着红色帷巾,中央供奉着神像,一对幽绿色眼珠在晦暗的环境里尤其明显。
神像下已有人已在拜着了,西荞在第二排蒲垫上跪下,她本不信神佛,但如顾津南所说,为了母亲,是可以一信的。
寺庙里静得只能听到长长的经惟在沙沙作响。
跪了不知多久,直到感觉有目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梭巡,第一反应是去想那神像幽绿的双眼。
猛然睁眼,却撞上一道无比熟悉的目光。
孟西荞飞电似地扭头,“你飞过来的?”
顾津南在她身旁蹲下,“看新闻看到你,知道你一定会留下来拜。”
“你不是不信么?”
顾津南跪在与她并排处,“有求不得,就不敢不信了。”
拜完之后可以求签。
香资柜旁的木架上有可供香客使用的竹签,装在圆木筒里。
孟西荞取下来左右各摇三下,找准角度,一根竹签从小孔里落下。
削得细细的竹签上用墨汁写着她看不懂的批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