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过去的,其实是自己的慌乱情绪。
过了一碗粥的时间,手机屏幕上跳着一串陌生号码。
“孟小姐,您好。”
是顾津南的助理。
助理简单表明了顾津南现在抽不开身的情况,然后告诉她别急,需要再诊断一次,但专家没有那么好约,挂掉前耐心地叮嘱了注意事项。
西荞握着手机,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不少。
顾津南之所以这么忙,全赖某人之前害他发疯,原本应该在节前完成的工作硬生生往后推。
到琼水湖畔考察选址,身边陪着一圈人。他带着资金到这深山老林搞投资,对于当地来说就是一大块待榨肥肉。
西荞的消息进来时,他粗略看了两眼,才转发出去,路虎驶过一个转弯,手机信号断了。
沿着琼水湖这个大水库绕了两小时,抛出来一个棘手问题:这里边的水是可饮用水,在附近建大型康养社区,会不会产生污染问题?
投资商、引资方、还有评估的第三方专家一圈人围坐,绕着这个问题叽叽喳喳扯了一下午皮。
直到四部车开回县城,也没一个结果。顾津南让第三方拿出可行性报告后再讨论选址。
引资方那边,按照接待的惯例,先吃后喝再唱,地方离不开的三件套,俗却管用。
即便顾津南是座上宾,应酬场上也要配合东道主。县城会所的装修色调是暗红色,路易十六时期风格混中式,过道垂下重重帷幔,空气中弥漫着他闻了就想打喷嚏的廉价香水味。
其他人在包间里热闹,顾津南虽坐在主位,挑的却是两盏顶灯射光交叉边缘,身子隐在突兀的暗色里。
震耳欲聋的音响、酒、玻璃茶几、红蓝相间的灯,光线幽暗的娱乐厅里上演着疲乏的戏,他并不热衷于此。
这会儿才有空去细看孟西荞的消息,一张肺部CT诊断图,还有一个狗熊表情,圆溜两只大眼里含着一包眼泪。
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不起来。
左上角显示时间:二十一点整,他在这里是坐不住了,明天就要回晏宁,迟不得。
回去之前,他得先绕道到津城办一件事。
大投资商忽然起身说要走,东道主斟酌着语气,小心翼翼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顾津南把外套搭在手上,嘴上撂下两声不好意思,实在是有急事,马上就要走。
席上有人问什么事这么急,这么晚了还要开车走?
顾津南毫不犹豫说:“一秒也耽误不得。”
说着,让特助和副总留下,自己先走了。
从县城开到津市,一般两小时的车程,他让司机擦着最高限速开,堪堪十点半能到。
来之前,让人准备好东西,一盒极品的黄山毛尖。
临时到津市来,是要见一位世伯,已退休的某三甲医院院长。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您,实在是对不住。”
顾津南说着,把手上的东西搁在桌子上。
一个精神奕奕的老者在沙发上坐下,手杖一点,示意他也坐。
顾津南先微微鞠了个躬,问起世伯的好来,最近身体怎么样,胃口还好不好。
老者哈哈大笑两声,径直问他:“小兔崽子,有话直说,你半夜还专程过来就是来问我的胃口?”
顾津南拉开椅子坐下:“确实有一件事要请您牵个线。”
这位世伯虽然已经退休,但仍旧是呼吸病学会的荣誉会员,分会肺癌学组里顶有名的几位国内专家正是他的门生。
其中一位正在晏宁市,但这地位的专家,饶是他直接去请,也要排队。
顶层的医疗资源,不仅有限,更要称一声稀缺。
“都是我的学生,给你说一声没问题。你爸妈身体不都挺硬朗的,我多问一句,谁劳动你来?”
顾津南掌心叠在大腿上,原想略称“一位长辈”,话出口时变成:“我很在意的人……的母亲。”
婉拒了留宿邀请,顾津南赶着夜色回晏宁。
身子塌坐在后座椅子上,倦意如潮水般涌来,他还是撑着精神,拨了个电话出去。
孟西荞早早洗漱爬到床上,只有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才能安心一些。
顾津南的电话后脚进来,她立时接了,但没说话。
指甲轻轻叩击手机一侧,笃笃笃,唯有这样的方式传达她的存在。
顾津南声音放得轻微,好似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开口并不是安慰的话语,而是直接提出解决方案。
“阿姨什么时候有空?再安排一场会诊,更稳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