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汐对画画还是抗拒,生理性的抗拒。
一开始没拒绝,是因为暂时不想挑起新的冲突,后来是发现,在老师那儿待着的时光,有种淡泊又安逸的轻松。
放学后过去待上几个小时,经常不是画不完,就是全然没有状态。
老师却从无责骂,有时还会主动提议先不画了,然后带着她修剪盆栽、做做花艺,兴致来时,还会叫她尝尝新学的菜。
温汐一向是不懂拒绝好意的,何况对方的身份还是师长。
渐渐地,生活又形成了新的体系,白天学习,傍晚“画画”,游戏不怎么打了,计算机也只在周末玩。
日子稀松平常,总体也还算自由。
然而所有平静,还是在国庆前夕,家长会的当天,彻底打破。
原因无它。
直到被带进教学楼,温韶华才惊觉,温汐竟然背着她自作主张的选择了理科!
一息之间,真相大白。
难怪。
难怪她要无缘无故的自曝,难怪这次僵持了这么久,难怪叫她去学画二话不说就去了。
她根本就是在故意激怒她!故意维持在这种僵局里!这样她就不会去干涉她的所有决定!
因为犯了错的温汐,对她来说根本无异于垃圾!垃圾做了什么事,她根本就不屑、也不可能放下身段去管!
而长时间的僵持过后,突然顺从的去学画,不过是在极大程度地满足她的上位者心理!看似顺从,实则是为了继续麻痹她!让她大意到无从去细想!
果然是长大了。
都学会揣摩她的心思!学会先斩后奏了!
于是,大战一触即发。
温韶华站在理科班门前,甚至都不曾踏进班级,就当着班主任的面,骤然把人领回了家。
大门刚一关上,一道巴掌便随之奏响:“啪——”
温韶华忍了一路,下手重到整条胳膊都在颤,声音亦是前所未有的凌厉:“谁给你的胆子!敢背着我这么干!”
温汐被力道驱使着偏了头,眼前一黑,半边脸都乍然发麻,引得太阳穴上的神经都有些昏聩。
她说不出话来,只隐约听到温韶华的呼吸很重,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明天就去给我改回来!”
耳边嗡嗡响了一阵,温汐才稍稍缓过来一些,事到临头,反而更加平静:“改不了了。”
温韶华震怒:“谁说改不了?怎么改不了!”
温汐却像是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般,挨过一下之后,反倒觉得解脱,甚至还有心情牵起唇角,笑着解释:“因为,我不想改。”
她其实知道,温韶华只是要她学画,却并非非要她选文不可。
会这么生气,无非是不能接受她自作主张,不能接受她有了自主的想法,更别说这种想法,已经强烈到快要脱离她的掌控了。
她也知道,如果自己表现的好一点,放低姿态去求求她,或者让季衍来帮个忙,温韶华也未必就绝对不会同意她选理。
可她偏就想用这种激烈的方式,以确保万无一失,哪怕过程会有点惨烈,哪怕最后会两败俱伤。
她都准备好了。
大概是被圈养久了,所以连圈养她的人都快忘了,这样的她才是她。
真实的她,从来都这么睚眦必报,死伤不计。
“你再说一遍!”温韶华气得不轻,也丝毫不拖泥带水,扬手又是一个巴掌:“谁教你这么骗我的?为什么这么骗我!!”
她明明都调教过了,明明就快调教好了。
为什么!
温汐左脸早已红肿一片,这一下的痛感倒显得不那么鲜明了,只是肌肉难免麻痹,嘴角有点张不开。
温韶华便又掐住她的脖子,指甲使足了劲陷进皮肉:“说话——”
“咳——”温汐呛了一下,嘴角也顺势张开,看着狼狈至极,心情却好像还不错:“你不是知道……吗,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所有……咳——所有伪装,都是你强加给我的,现在你问……问我,为什么骗你?”
“你说,我……我该怎么回答?”
她满面惨烈的红与白,声音也愈渐趋近虚无,说的话却像一把利剑,直刺的让温韶华憋红了眼:“胡说八道!”
她提着劲,奋力将人猛推了一把:“你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在这个世上!”
温汐虚脱地晃了两下,勉力站稳后,轻喘着气说:“知……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