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江声”这个名字就像是某种忌讳一样,即便是她,也从不敢在温汐面前提起。
“咳——”她猛不丁被卡住的话给呛了一下,极不自然地摆了摆手:“总之你管管,这小子可不老实了!”
温汐换鞋进了客厅,很淡地看了季嘉述一眼:“该洗澡睡觉了。”
“好!”季嘉述立刻就跟接收军令状似的,郑重其事地点了下头,而后飞快地回房间抱着衣服进了浴室,一秒都不带含糊的。
“啧啧啧……”方柠连连摇头:“我说话要有你一半管用,这会儿他都已经在梦里了。”
温汐没说话,提着笔记本进了书房。
她一年多前买了这套市中的学区房。
四室两厅的格局,却只做了三房,一间主卧,一间次卧,另一间半开放式的书房,靠近卧室,也和客厅连通。
干IT这行,加班是常事。
但因为要带孩子,温汐面试的时候就跟公司提过不走一线,可以服从加班,但若无特殊情况,需要在家里进行。
所以她经常带着工作回家,书房也成了固定的工作地点。
方柠又刷了会儿手机,提包准备起身走了,忽然想起什么,又把包放下,也进了书房在边上坐下。
小心地往浴室扫了一眼后,忽然凑近小声说:“姚玉龙快出来了,你记得吧?”
温汐瞧着键盘,没什么反应地说:“嗯。”
方柠觊着她的脸色,谨慎地问:“……那一家子之后要是再找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两年前,姚玉龙在医院病愈后,就被移交到了戒毒所,进行为期两年的强制戒毒。
算算日子,差不多是该出来了。
温汐瞧着键盘的动作顿住,忽然偏过头来,淡淡地喊了一声:“方柠。”
“……啊?”她分明没什么反应,可好像越是这样方柠就越是紧张。
“我一直不理解。”温汐的声音极淡,像在讨论明天要吃肉还是吃鱼:“为什么我哥死了,他还能活着。”
“……”方柠愣了一下,一时没说出话来。
“出来了不好吗?”温汐笑了一下,目光温和地像看见了明天的晚餐:“出来了,才能知道什么叫命运多舛。”
“……”
“你想干嘛?!”她的行事风格方柠是再清楚不过的,当即就吓得拍案起身,大声警告道:“你别乱来啊我告诉你!季嘉述现在可就你一个亲人,你要出事了他怎么办?!”
浴室门咔哒一声关上,季嘉述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整个人却又惊恐地愣在了原地。
方柠:“……”
方柠反应过来,立刻尬笑着找补:“我跟你小姑吵着玩呢,她这好好的能出什么事啊是吧?没事的没事的,赶紧回屋睡觉去吧,明天不还得早起去植树嘛~”
“……”季嘉述呆呆看着温汐,见她不说话,不得已还是回了房间。
方柠走后,温汐继续在书房加班,不知过了多久,键盘声忽而停下的时候,隐约能听到一阵小声的啜泣。
她怔了怔,不由起身走到次卧外,伸手敲了两下门。
里面没有反应,连啜泣都戛然而止。
温汐便低声说:“我进来了。”
屋里关着灯,床上的季嘉述背对着门,背影隐忍地像在极力压抑着什么,肩膀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在抖动。
温汐也没开灯,只就着书房外的灯光看了一会儿,而后轻声喊道:“季嘉述,起来。”
“……”
季嘉述知道自己露了馅,都被点名了更是不敢忤逆,终于慢吞吞地坐起来,咬着牙关挪到床沿。
温汐垂眸,看着他弱小的身影:“想说什么就说。”
“……”季嘉述又憋了一会儿,终于开口想好好说时,哭声却抢在了前头:“我……嗝——我错了小姑!”
“我……以前不该那么对你,不该说你是怪兽,不该打掉你的礼物!我真的知道错了,嗝——我、我以后会很乖!什……什么都听你的,你、你能不能别不要啊呜呜呜……”
两年前的变故,毫无疑问地给他烙下了极深的阴影,即便后来有所好转,也能蹦能跳能怼人,可他身上却依然安着一个阀门。
一旦听到“他可能又要被抛弃”,立刻就会被打开,从而释放出无穷无尽的恐惧来。
“我……我好害怕,我不想回孤儿院!我嗝——我就要跟着你!你……你不要把我送回去好不好呜呜……”
当初温韶华卖了房子后不知所踪,温汐几经辗转在孤儿院找到季嘉述时,他整个人已经变得畏畏缩缩,极度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