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辛辛苦苦扒他的尾鳞,一片都没扒下来!”
池子霁笑出了声,像是被这句话给逗乐了,眼底的阴影散去不少:“好。”
廷听刚想松一口气,就发现池子霁引着她的手指去握上了他的剑,她手僵在剑柄上。
有主之剑通常会抗拒旁人的触碰,偏偏池子霁的剑死寂的一动不动,只任由廷听拿紧。
池子霁眼眸微敛,嘴角上扬,透着无辜的关切,言笑晏晏:“既然之前师妹心软没拿到,那现在用师兄的剑去扒它的鳞吧?”
“不然,岂不是白费今夜外出特地找它的力气?”
血渍染红了碎冰,倒在地上呼吸缓慢的萧粼浑身一僵,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
廷听看着萧粼虚弱的身影,他原本白净光华的身躯此刻泥泞带伤,全不似刚想接近她时那般尽态极妍。
她本以为池子霁快信了。
池子霁这般随意地递出了剑,让她亲手去切尾鳞,看似是在帮忙,廷听却觉不过又是一轮无声的试探,威胁着说,无论真相与否,只要她动手,他就可以暂且相信,不再深究。
或许从一开始,池子霁就并没有那么在乎真相如何。
他不过是想要事情按照他所需要的方向发展,如果没有,强扭也要扭过去。
“怎么?”少年的声音在廷听耳畔轻响,亲昵中透着危险,骨节分明的手贴着她的手,让她不得不握紧剑,“不动手?”
“只是不习惯用别的剑。”廷听立即说,生怕池子霁再冒一句是不愿意还是不敢,她没有看萧粼的眼神,快速地切了几片鳞片下来,放到纳戒之中,半点没伤到萧粼。
池子霁看着她的动作,不知褒贬地笑了声:“师妹当真良善,体贴。”
“别管它了,我没下重手,让它自己去药堂喝点药便康复了。”池子霁转过身,随手一挥,四周的剑阵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再一次开始吹到这片区域,冰块乍碎化水。
池子霁用灵力牵着廷听朝着太华宫的方向离去。两人的背影肩对着肩,似天作之合,迅速消失在萧粼的视线中。
萧粼喘息着,紧紧握住方才廷听背着偷偷塞给他的药瓶,看着地面上的血渍,又想起池子霁那身刺眼的朱衣,让人徒生惧与厌。
他确实在池子霁面前看起来弱小且卑微,但他并不觉得自己输得彻彻底底。今夜别说是他,哪怕是廷听大抵都被池子霁这般行事不忌的作风吓到了。
在这个世道,恃强行凶并不出奇,萧粼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套确实管用,可感情并不是靠武力就能拥有的东西。
今晚萧粼得见廷听面具下的一面,就能笃定,哪怕没有他,廷听可能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但绝对不会喜欢上一个对她有性命威胁且性情阴晴不定的池子霁。
……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夜风寒凉,冗长的石阶上两人肩并肩走,一言不发。
上一次走这石阶是还是入门的时候,明明时隔不久,廷听却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廷听现在想起来,其实池子霁的性格早有端倪,可她都没有往如此极端的方向揣测,只觉得谁都要负面的一面,比起他的实力算这得了什么。
石阶平稳,廷听却仿佛走在万丈悬崖边缘,随时会坠下。
如果池子霁真是个一时兴起转头就翻脸的人倒还好了,如果他眼界不那么高,随便找了个冤大头结了道侣也不错。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廷听绝对不会再觊觎池子霁的修行境界,她宁愿勤勤恳恳埋头苦学,哪怕要多和长音阁的人周旋些时间。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现在廷听眼前的路狭窄得可怕,左思右想尽是死路,她知道池子霁虽然爱用玩笑的语气说话,却几乎不说假话,常人奈何不了他,廷听哪怕逃到长音阁里,那群长老也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她。
怎么办?她还能做些什么?!
廷听思索到头脑发热,繁冗的思绪线团似的缠在一起,她低着头,突然看到,月光之下,两人头挨着头的细长的影子。
廷听目光凝滞,原本堵塞的大脑清空,重新开始转动。
她既然不能逃,也逃不掉,为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凉风吹散了廷听的热意,她盯着地面上和自己交叉的少年的身影,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池子霁既然偏爱她,那凭什么不能偏爱到底呢?
他既然敢无视法度,不管届时是不是喜爱,他只要能一心落在廷听身上,将她置于太华宫之上,那她还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