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想吵吗?”廷听困惑地看着傅无忧,“不是你师姐在找茬吗?”
“我还是头回被杀人犯这样说。”明师姐冷嗤了声, “我可不想让我的同门与这样的人共度夜晚。”
傅无忧迟疑了下, 面露难色。
这回轮到廷听笑了起来, 她目光悠然地扫过旁边的一干人,其中有个看起来细瘦的女修正躲在师兄身侧, 小心翼翼却又艳羡地看着她,似乎分毫没觉得廷听做得不对。
“你可能搞错了一件事。”廷听手臂环在身前,贴心地提示,“这火是我升的,牛是我杀的, 你们现在享受的一切本属于我,你们才是舔着脸靠着傅无忧来蹭的。”
“你现在想赶我走?多大的脸啊。”
傅无忧低声说:“明师姐, 这于理不合。”
明师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傅无忧, 就见廷听站在傅无忧身侧, 冲着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心中愈发憋闷:“你?!”
“说到底, 你这般大肆批判我, 到底是为了你心中的道德感、上清门门楣, 还是为了曾经向着垃圾低头的自己呢?”廷听从容坐回羊毛上。
那把红伞如剑, 就放在她手边, 似乎随时可以挥动。
明师姐见廷听歇了继续吵下去的心思,也坐了回去, 不再说话。
沉默蔓延开来,凝滞的气氛却半分未变。
傅无忧从未感觉如此尴尬,夹在双方之间,如何都是错,前是两仪门的同门弟子,后是相处十日有救命之恩的道友,让他头皮发麻。
他踌躇片刻,看向屈膝倚在羊毛之中的廷听,轻声问:“你不睡吗?”
今天忙碌了一整天都没怎么休息,哪成想半夜还闹了这么一出,离白天也没多久了。
秘境凶险,白日忙碌,时辰宝贵,哪容得下修士歇息?
廷听一手撑着头,笑着看向傅无忧,目光往旁边扫了眼,尤其是明师姐的方向,没说话。
旁边这一行人虎视眈眈,她哪里睡得着?
傅无忧歇了气,他也明白廷听这话要是说出来又免不得一番争吵,但他更明白,只怕夜晚过去,白日就免不了要分道扬镳。
傅无忧不忍让廷听孑然一身离去,但又知道无法说服她同行,更何况他的同门态度这般针对,他殚精竭思后甚至有了继续和廷听同行的想法。
只是他一抬头,对上明师姐和旁边同窗冷淡又困惑的神色,嗓子骤然干涸,重新低下头,再没了声。
第一缕晨光穿过松枝,坠入溪水中。
廷听将包裹着牛肉干的叶片放在羊毛中间,把地上的羊毛收拾好抱在怀里,另一只手稳稳拿住红伞,头也不回地朝着高山的方向走去。
“廷听?!”傅无忧见廷听动作飞快,慌忙叫住她。
廷听侧过身,不光看到了傅无忧担忧又焦急的脸,更看到他身后对着她脸色厌烦的两仪门弟子。
“有话快说。”廷听托了托手中的行李。
傅无忧向前一步:“冬日将来,你还没遇到你的同窗,一个人怎么过?!”
廷听看了看树林边还未消散的晨雾,若是现在不抓紧,她独自一人遇到其他弟子那才是凶多吉少。
她心下已定,脸上的笑容迅速消失,眼底的平淡与疏远浮上来:“我们也没有熟到需要你来担心我的程度吧?”
傅无忧浑身僵住。
这是十日以来,他头回看到廷听用这般沉静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两个人不过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眼下已然到了挥手分别的时候。
“当初在树林里提出要和你结为同盟,一是因为附近只有你,二是因为你性情单纯好控制,好歹还是个剑修。”廷听认真地说,“反正你之前在溟海上诋毁我,我利用你也没必要犹豫。”
“现下我们互不相欠,你难道还要纠缠不休吗?”
傅无忧哑口无言,红了眼眶,低声说:“不是的。”
廷听说完就背过身,并不在意背后的动静,快步跑走离开。
冬日临近,白日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她能猜到, 这个冬日或许与进入秘境的第一天夜晚一样,注定死伤无数。
与有幸碰上同门的傅无忧不同,廷听要做的事还有太多太多。
营地必然要避风,为了方便拾柴不能距离森林太远,还要存些煮水的果壳。
应当有许多修士会选择靠近水源的地方扎营,她独身一人,不能冒险靠得太近,但也不能过远。
廷听看着怀里温热的羊毛,叹了口气。
要不是她实在抱不下,看着傅无忧那副无比愧疚的脸,她真想把那堆牛毛再薅点过来。
清早的风格外冷,冻得人齿间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