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时此刻不同以往。
池子霁定在原地片刻,自顾自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之前两人相对,每当他觉得廷听身边的人碍眼之时,他总是不得不瞻前顾后,畏手畏脚,这才让他沦落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既然后退、妥协不能让他达到目的,那就回归原样。
池子霁大步向下走,无视背后姜望月焦急“冷静!莫行恶事!”的呼唤,旁人的身影从眼中消失,腰间的剑微颤似呼应的欢鸣。
世界变成了单纯的黑与白,而池子霁抬手抓向他此世唯一的目标。
廷听的身法学自于池子霁,平日练武也由他指导,竟灵活地从留有余手的池子霁手中避开后冲到了房门口。
但池子霁不急。
音修和剑修在身法上有本质差异,更何况他们横亘两个境界,廷听正准备进屋关门,手腕“啪”地被擒住了。
“廷听。”
“听到啦听到啦,做什么?”廷听这门没关上,只得回过头,看着池子霁。
池子霁胸口一口气,算是初回体会到学堂里,夫子看到弟子天资出众却拒不听劝的心情。
池子霁的目光仔仔细细地扫过廷听的脸,意外的不生气。
“无关旁人。”池子霁不愿旁人知晓此事,放轻声音,“你刚突破元婴不久便临近出窍境,若心境不稳,走火入魔,有损神魂。”
廷听沉默了片刻,握住她手腕的手简直不像是池子霁的体温,热得令人难受,却如一盆冰水淋在了她身上,让她全然平静了下来。
她懂这个道理,方才也不过是被近在眼前的罪魁祸首气到了心智。她并不会真的用别人的罪孽来惩罚自己。
“我知道。”廷听轻声说,垂下眼看着手腕处的手。
若池子霁略带压迫亦或是讥讽这般说,腾.熏.裙号亖尔贰二巫久义四七廷听定然不是这个态度,可池子霁还在关心她。
“多谢池师兄关心。”廷听熟稔地收拾起情绪,仿若无事地弯起眼笑道,“要喝杯茶吗?”
不过转瞬,她的灵力就重新恢复顺畅,没有半分要失控的踪迹。
池子霁缓缓地眨了下眼,面对廷听的笑容,并没有如她所想那般松开手。
他不是没看到廷听对尤世静和对他的态度差别。
眼前的少女得体而有礼貌,如铜墙铁壁,明显是要划清两人之间的界限。
来了。
终于来了。
“好啊。”池子霁突然笑了起来,在廷听诧愕的目光中推开门走了进去,背在身后的手将门关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结界锁。
外界的一切声响陡然消失。
池子霁往前走,廷听就往后退,直到腰后不自觉地抵在了桌角,手扶着桌边沿,不好再退。
“池师兄?”廷听当然不是想真请他喝茶,但她绝对没想到池子霁会顺着梯子笔直往下走。
少年看似毫无杀伤力地上前,脸上的笑容不变,周身却散发出一种诡谲的放纵感。
而这份放纵感让廷听感觉到了偌大的威胁性,好像一直以来缠绕在他四肢、肩背乃至脖颈的锁链骤然消失得无影无踪。
廷听对情绪何其敏感,她只感觉被池子霁肆无忌惮的感官送笼罩,连滑腻的衣摆不经意触碰到她的脚踝,都激得她下意识一颤。
“我放弃了。”池子霁欣然开口,弯着的眼眸透着放松,似乎卸下了一切不必要的担子,“我早应知道,不该让你来制定规则。”
碍眼的存在总是源源不绝。
廷听时隔久远地、再一次从池子霁眼中看到了如此直勾勾的肆意与压迫感。
仿佛只要廷听再说出让他不高兴的话,他就要动手将她身边的“树枝”斩除干净了。
明明两人之间还有些距离,廷听却仿佛被抵住了脊柱,做出了稍微防御性的姿势。
哪怕池子霁的杀意并非对着她,那股强烈的锋利感仍让人如坐针毡。
池子霁眼中并无意外。
他不喜欢麻烦的事,他行事永远遵循在保障利益之下最直白简单的方式,就像皇帝与后妃对于自己的敌人永远选择“斩草除根”。
“你错估了我的嫉妒心。”池子霁友善地说道,抬手拨开廷听额前的刘海,近到能看清她瞳孔细微的颤动。
廷听似乎觉得他是误会她与莫言笑的关系,才会那般大动肝火。
实则不然。
“我厌烦一切夺走你目光、分走你时间之人。”池子霁轻声说,眼眸中露出了略微苦恼的神色。
不止是姜新月,萧粼,蓝珊,尤世静……
昔日的画面源源不绝地冲击着大脑,过于记忆力总是在记仇方面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