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如何也想不到,老祖遗宝竟如此有眼无珠,在无数弟子中精准地选中了她一个细作来当下一任宫主。
谁家当细作当到别人家宗主去的啊?!
经过这么一遭,廷听也对藏宝阁里的法宝失了几分敬畏之心。
她细细看过去,看见不少老祖的字画,从高山流水到人世繁华,画卷赏心悦目,只是如何也找不到与灵宝的关联,仿佛都只是普通的随笔。
廷听虽早有准备,再一无所获之时心中仍失落不已。
“你想寻怎样的法器?”池子霁见廷听细细打量,游移不定,半晌抉择不出,才开口。
廷听:“适合我的?能防身的?”反将问题抛给了池子霁。
她既尽力也着实找不到灵宝线,只能先紧着自己眼下的安危了。
池子霁看着廷听眸光期待地望向他,眼里不乏信赖,不由得想起了兴民镇一遇浮光之事。
“你身上的邪器只能找源头去解,要说‘防身’,我知有一物,不知——”是否与你有缘。
池子霁话没说完,声音骤然顿住,眼神复杂,着实想象不到能被老祖遗宝选中的下一任宗主能与老祖的什么宝物无缘。
池子霁沉默着绕过翘首以盼的诸多法宝,停在了墙壁上的挂画前,画中似是江南烟雨,一名撑着红伞的女子娉娉婷婷,背对而立。
廷听看着池子霁向画伸手,指尖在触碰到画纸的一瞬似穿过水面,伸进了画中芥子界,摸索片刻,拿出了一柄红伞。
再看画中,那名女子手中已无伞,躲在了树荫之下。
“老祖不喜她的画作被修士当做突破的工具,因此堆在藏宝阁也不愿被外人拿了去。”池子霁说着,将那柄红伞放到了廷听手中,“我猜测你喜爱红色,伞面有老祖绘下的墨梅,伞尖锐利,你也可当剑使。”
廷听接过,果不其然未被法宝排斥,挥舞了两下,手感竟确有七八分似剑,连同乐谱一同抱在怀中,笑着感谢道:“多谢师兄。”
廷听没说的是,她并非偏爱红色。
只是红色鲜艳夺目,好似池子霁初次持剑落在她的面前便是铺天盖地的红,让人难以挪开视线。
“还想再看看吗?”池子霁提议。
原本偃旗息鼓的法宝们当即一个激灵,似乎觉得这次不行还有下一次!
一两个法宝的动静原本不大,可数量多了,博古架上“咯咯噔噔”的声音在寂静的藏宝阁里就突兀了起来。
若是要寻灵宝的踪迹,哪怕之前已经看过许久,仍毫无灵宝线索,廷听此刻也应顺着池子霁的提议再查缺补漏的。
廷听对上池子霁专注的目光,也不知是不是怀中两件宝物沉甸甸的,只觉心中沉闷,最终摇了摇头。
“好,我带你去登记。”
池子霁走在廷听身前,顺着木梯向下走去。
三层璀璨的灵光缓缓从他身上抽离。
相较于成人宽厚的身躯,少年带着些青涩的身躯更偏紧实,腰身紧致,肩背瘦削,却犹如青松笔直,每一步都走得笃定而从容。
常人总是容易因为池子霁的可靠和能力而忽略了他的年龄。
池子霁站在廷听的前方,关怀着照料着她,实则两人相差的年份屈指可数。
在进入太华宫,遇到池子霁之前,廷听从未想过,也从未遇到过有人会这样善待她。
在长音阁中,廷听是其他弟子善解人意的同窗,是师长眼中的优异弟子,也是长老眼中乖巧听话的工具。
师长说练琴同修道一般,要排除杂念,摒弃人欲。
廷听在漆黑的房间练琴疲惫,夜深人静之时就会偷偷点起灯,看偷拿进来的话本中那不切实际的幻梦,在梦中朦胧地体会父母的关爱,恋人的钦慕,各种她不会拥有的、不可思议的情感。
现实不存在,幻想便格外珍贵。
池子霁曾言,廷听若是没被绑那邪器,指不定修为与他先进无二,她也因此在池子霁的身上去找她自己的可能性。
廷听不需要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潜入太华宫,不需要因为性命受挟而迫切地想要利用情爱控制住池子霁,她可以……
她可以问心无愧。
池子霁走到轮值弟子桌前,拿起玉简,用灵力勾画出法宝名。
廷听的目光如同被池子霁的朱袍灼到般,垂下眼,贴着红伞的指尖蜷起,宛如被惩罚只能捧着一块烫手的火石,只能任由那股热流无休止地往心头钻。
她安静地跟在池子霁身后,一言不发。
轮值弟子看到廷听怀里两样,惊讶道:“你新弟子没拿老祖的画册吗?”说着从背后的架子上取了一个巴掌大的簿册,塞给了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