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好一会儿才踉跄一下,扶着桌子站稳了。
他叫小厮去叫来顾南章,将和离书,以及宝悦的信都给他看了。
顾南章明显也是十分震惊。
只是也没说什么,轻轻拍了拍沈晏柳的背。
沈晏柳什么话也没说,默默点了灯烛,将那封信放在火焰上,看着它飘成了灰烬。
……
新宅里,沈胭娇正和宋嬷嬷盘算着,再过两日她嫡姐那边的安郡王府有消暑宴,要拿个什么新鲜瓜果碟子过去的时候,听到了宝悦的噩耗。
“如何会这样?”
沈胭娇满眼震惊地赶到沈府时,才一开口忍不住落了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二夫人也是一脸悲戚。
“我也没想这孩子这般烈性,”
沈二夫人垂泪道,“那玉珠县主本来就——何苦跟她一般见识。”
沈胭娇心里酸涩难言,安抚了沈二夫人几句,急着过来找阿柳。
阿柳一见她,眼眶倏地一红。
“想哭便哭罢,”
沈胭娇泪水落下来,“何必忍着。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可——”
可这谁也没想到啊。
“肃郡王府欺人太甚,”
沈晏柏跺脚道,“当我们沈家无人了不成?”
好好的沈家四少夫人,竟能被逼得当场自尽。
他们沈家若是咽了这一口气,那日后在京城还混不混了?
“先办丧事,”
沈晏松沉声道,“伯父,父亲和叔父他们,自然会将这事上奏官家——眼下还是先办了丧事。”
事项太多,一步一步来。
况且宝悦被逼自尽,当时宴席中亲眼目睹的人多得是……这是肃郡王王府怎么都狡辩不了的事实。
沈晏松安排好事项,又和顾南章等人去了旁边厢房里说话。
沈晏柳守在灵前,一点一点往火盆里添着纸钱,一句话也不说。
沈胭娇心疼地陪在弟弟身旁。
这时,顾南章来寻沈胭娇。
将沈胭娇叫到一旁,低声将和离书的事情跟她略略说了。
沈胭娇睁大了眼睛。
她没想到,偷和离书的,竟然真是宝悦。
“和离书已经拿回,”
顾南章低声道,“宝悦伪造了一个假的。”
宝悦这么做,不仅省了他们许多事,她在肃郡王王府这一死,加上肃郡王拿着假和离书“毁谤”大臣的事……
两桩事加一起,这肃郡王一拨人,不死也要脱层皮。
天子抓住这柄刀,便能将那暗流捅破撕开一道口子。
顺着这口子推下去,那些暗中作乱的宵小……一个个便都露出了水面。
……
一直到了天黑,又到了半夜,沈晏柳依旧守在灵前,没有离开。
沈胭娇不放心,她也一直陪在沈晏柳身旁。
夜深了,她让其他人暂且离开,她和沈晏柳守着便好,正好姐弟两个也说说话。
“阿姐,”
没了旁人在一旁,沈晏柳忽而轻轻道,“宝悦她——早就怀了死志。”
沈胭娇眼睫一跳。
“她知道,她在我身边就是个麻烦,”
沈晏柳说着,自嘲一笑,“她又不能死在我这里,不然对我更是个麻烦——”
沈胭娇默默攥住了阿柳的手,只觉得他的手也有点凉。
沈晏柳说的,也确实如此。
当初宝悦来沈家,本就是先太子一脉为了膈应沈家。
如今虽先天子早没了,宝悦也得了大赦,可她身份毕竟特殊,看她大赦之后,相继来寻的那些“旧相识”便知道了。
这些人里,真对宝悦有怜悯之心的人有限,更多是看热闹或者存了别的心思……
一旦宝悦有点什么,便成了那些人攻讦沈家的借口。
可若是宝悦死在沈家,那沈家更是承受不起。
宝悦她显然料到了这一点,选择了死在肃郡王府,且是被玉珠县主羞辱逼得自尽的。
那便和沈家一点关系也没,外人再不能拿她来攻讦沈家。
宝悦她真是……也是为了阿柳,为了沈家……算尽了每一分。
沈胭娇眼底酸热起来。
“阿姐,”
沈晏柳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双眼,“我——”
话没说完,声音有些哽咽。
“没想到她会死,”
沈晏柳顿了顿,将这句话说完,“我——”
他终究做不了宝悦的救命稻草。
他最后只能眼睁睁看着宝悦沉沦在那无边的深渊之中。
束手无策。
“若有来世,”
沈晏柳看着宝悦的灵位,一下一下添着纸钱,缓缓道,“望你得觅良人,终成佳偶,夫唱妇随和乐一生罢——”
不要再看走了眼,不要再寻到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