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初言冷了眉眼,对名义上的父亲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尊重。
“所以别瞎想,等你身体好些,哥哥带你踏青去。”
怕妹妹看出端倪,他收了情绪,又揉了揉小姑娘柔软滑顺的黑发。
“嗯。”
温久用力点头,拿起空了的托盘:“那我就不打扰哥哥啦,哥哥你好好温习功课。”
说着小跑到门边,末了还回头补充了一句——
“不许偷懒!”
这没良心的丫头……
温初言摇头苦笑,舀起一勺有些凉了的燕窝送进嘴中,心里却甜得冒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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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书房,温久本想绕道去花园里逛逛,看看园里的桃花经历一夜风雨是否颜色不改,可惜停了一上午的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她不想折回去拿伞,索性站在檐廊下等雨停。
放眼眺去,有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蒙蒙雨幕里。
那是个身材瘦削的白衣少年,撑着一柄油纸伞,沿青石板路缓缓走来。
少年稠丽的面容雌雄莫辨,有种令人目眩神迷的美,一双狐狸眼勾魂摄魄,怎奈肤色苍白,只有嘴唇泛着妖冶的红。
“久久。”
少年率先出声打了招呼。
“阿彧。”
瞧清楚来人,温久露出微笑:“今日课程结束得真早,爷爷舍得放你了?”
宋彧走到她面前,因檐廊和地面的落差,个子较高的他刚好可以和少女平视。
“老师和陈侍郎有事相商,便让我先回了。”
宋彧是当今圣上的第六子,虽说是皇子,却是最不受宠的那个。
据说他的生母原是在宣明帝身边伺候的宫女,使了计策爬上龙床,帝大怒,正要依法处置宋彧的生母,没想到竟诊断出她已经怀有身孕。
不管怎样,那都是皇室的血脉,太后执意要保皇孙,宣明帝只能免去宋彧生母的刑罚。
但在自己掌管的后宫之中出了这等丑事,皇后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暗中报复宋彧的生母,可怜的宫女只坚持到生下宋彧,没多久就香消玉殒了。
宣明帝自知理亏,对皇后的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宋彧这个儿子也是不闻不问,甚至可以说到了厌恶的程度——毕竟宋彧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帝王那不光彩的一夜。
宫里的人个个都是捧高踩低的人精,帝后的态度摆在那,宋彧的处境可想而知。
不仅受尽兄弟姐妹的欺凌,连奴才都能欺负到他头上。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宋彧十岁那年。
他偶然在宫中碰上了温太傅,因为谈吐举止和其他养尊处优的皇子截然不同,温太傅对他很是赏识。
以此为契机往来几次后,温太傅又发现宋彧在读书作文方面颇有天赋,不但建议宣明帝允许宋彧入尚渊,和其他皇子、世家子弟一同接受教育,还将他收为关门弟子悉心指导。
有了温太傅的庇佑,宋彧的处境才改善了许多。
这几年他待在温府的时间比在皇宫还多,和温久也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了。
“会是什么事呢?”温久喃喃自语。
陈侍郎是祖父的得意门生,如今在礼部任职,他今日来难道又是遇到了什么无法解决的麻烦?
温久不禁感叹——祖父已经致仕多年,可不管是陛下还是大臣们,依旧离不开祖父的提点。
“好像是为了迎接镇北侯回京一事。”
宋彧收了伞,走上檐廊,不着痕迹地替少女挡住凉风。
“如今郢国和大朝签订了和约,边境太平,镇北侯此番举家归来,听说会在京城长住。”
听完他的叙述,温久点头道:“多亏有侯爷镇守塞北,才能保我大朝国土不受侵犯,礼部想必会以最高规格迎接侯爷入京吧。”
“对了久久,”宋彧像是不经意地一提,“我听闻镇北侯的独子与你指腹为婚,你……是怎么想的?”
“有这事?”
温久一怔:“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她性子沉稳冷静,即便是突然得知自己多了件婚事,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惊讶。
“阿彧,你是听谁说的?爷爷吗?”
宋彧面色如常:“今早书院里都在议论,说是侯夫人与令堂是闺中密友,婚事好像就是这么定下的——你不曾听老师或者温大哥提过吗?”
“不曾。”
温久摇了摇头:“你也知道我父亲的情况,有关阿娘在世时的往事,爷爷和哥哥都很少提。”
“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宋彧凝视着少女姣好的侧脸,轻轻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