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百薇越看她越觉得有趣:“嗯,你中的是东夷独有的奢情蛊。”
提起自己擅长的领域,她开始喋喋不休:“东夷人最喜欢研制这些奇奇怪怪的蛊啊毒啊,不过一般都用于暗杀敌国的大人物,你一个养在深闺的小姑娘,是招惹谁了,居然中了这等阴损的蛊毒。”
温久唇线紧抿,心里有了大致的答案——她认识的人里面,只有孙嬷嬷出身东夷。
忘了是听哪个家仆说的,孙嬷嬷本是东夷人氏,因战乱流落至大朝,因精通药理,留在温家做了温久的奶娘。
要论谁最有机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给她下毒,除了孙嬷嬷,温久再想不到其他人。
那个照顾她、陪伴她二十年的老人,给她下毒的时候究竟抱有怎样的心情?
人已经没了,温久不愿再追究逝者的过错,生硬扯开话题:“李小姐是岭南人吗?”
“不是,我祖籍在岐山,不过很久没回去了,这些年飘无定所,应该说是四海为家吧。”李百薇耸了耸肩。
她是怪医李三味的传人,继承老祖宗的衣钵,及笄之后便背上药箱浪迹天涯,靠一身医术治病救人,岭南也不过是暂时的落脚点。
“还有叫我名字就行,小姐什么的听着太别扭了。”
温久涨红了脸,腼腆唤道:“……百薇。”
因身体不好的缘故,她从来没参与过贵女的集会,连个手帕交都没有。
或许是李百薇态度大方,又或者因为她救了自己,两人虽说是初识,但温久对她有种天然的亲近和信任。
小姑娘乖巧的模样着实讨人喜欢,李百薇忍不住揉了揉她的脸,为光滑水嫩的触感喟叹不已。
“难怪谢四拼了命也要回来见你。”
李百薇勾起唇:“我要是现在把你拐跑,会被谢四追杀到天涯海角吧。”
谢怀蔺在岭南险些丧命。
温久忽略了后半句的玩笑,重点全在前半句上:“百薇,你可以和我讲讲他在岭南的事吗?”
先前从陈嵩的只言片语里,她已经了解到谢怀蔺在岭南过的都是刀尖舔血的日子,但其中细节仍一概不知。
她想要知道,自己单方面决定和离后,谢怀蔺都经历了什么。
“岭南那等混乱之境,日常除了打打杀杀,就是和地方豪绅周旋了。”
李百薇语气轻快,仿佛在谈论不相干的人的事。
“岭南海寇和山匪猖獗,之所以能横行霸道,很大程度是由于有地方官撑腰。”
官匪勾结、蛇鼠一窝。
温久心情沉重,须臾便明白谢怀蔺要面对的是来自何方势力的针对。
“我遇见他大概是在一年前。当时叛军举旗谋反,他胸口挨了一剑,差点就捅穿心脏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还能活下来,我还真想拆了他身体,看看里头是个什么构造。”
李百薇啧啧称奇,比起谢怀蔺受伤,她显然对他能存活一事更感兴趣。
“年轻时我游历到河东,曾受过谢家的照拂和恩惠,又欠了侯夫人不少人情,她的儿子有难,我又刚好在岭南行医,便顺手救了,权当是报恩。不过也算谢四命大,遇上了我,否则那伤势换做寻常大夫还真治不好。”
女人得意洋洋地说,完全没注意到温久渐渐黯淡的脸色。
分别的那三年,她深陷京城的泥沼,而谢怀蔺同样不好过。
即便如此,他依旧遵守三年之期的约定,平岭南、退大郢,如约回到她身边。
到头来,违背誓言的只她一人。
温久不禁怀疑,她真的有资格再次站在谢怀蔺身边吗?
或许谢怀钰说得对,像李百薇这样的女中豪杰才配得上谢怀蔺,他们活得潇洒肆意,与自己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何况李百薇还救过谢怀蔺的命,而她带给谢怀蔺的,好像都以伤痛居多。
李百薇细数谢怀蔺在岭南受过的大伤小伤,讲累了,停下来喝口水,终于发现少女的不对劲。
她豪气十足地拍了拍少女的肩,笑道:“怎么,心疼了?”
温久摇了摇头,正欲说点什么时,门外传来咚咚的脚步声,一个少年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我听说温久醒了,真的假的?”
温久抬眸,和气喘吁吁的谢怀钰眼神对个正着。
那日在猎场行宫,谢怀钰亲眼目睹温久毒发的样子,据何太医说温久是中了东夷的蛊,一个月内就会血尽而亡,且即便没中毒,依她的身体状况也活不过二十五岁。
谢怀钰当即懵了。
一直以来,他都将温久视作背叛四哥的冷血女人,突然得知她没几年活头,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